卓印清施施然道:“我今日没有出府,又何谈回府?”
“那昨日呢?”俞云双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也没在长公主府留宿罢?我来你来,我走你走,你这么来来回回的跑也不嫌累的慌。”
只消俞云双出凌安,卓印清便不怎么回长公主府,待到她回来了,他便也回来。卓印清与俞云双成亲两年有余,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对这件事早就见怪不怪,却还是每次都与俞云双汇报。
卓印清闻言笑道:“阁中总归还是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的。”
俞云双说她明白,又问他道:“不过我今日听说你改了隐阁登门拜访的规矩,再也不见来访者了,这是为何?”
“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卓印清道,“就是不想每日都在屏风后面枯坐着,所以想了个办法偷懒而已。回信尚可以练练字,坐在那里翻来覆去地听那么几个问题却无趣得很。”
“再无趣,你不也这么做了几年了。”俞云双道。
卓印清勾了勾唇角,从身边的果盘中又拿了一个枇杷,递给了俞云双。
“我不吃。”俞云双摇了摇头,“我的手也没洗。”
“那我给你剥。”卓印清说着,便动起了手。
此时正是吃枇杷的季节,这个时节的枇杷果汁多肉厚,皮却十分软薄易去,一撕便能扯下一大片来。
俞云双凝视着卓印清垂头剥枇杷的侧颜,突然想到今日罗晖拜托自己的事情,开口问他道:“长庚与斐然既然在,楚老先生应该也来了罢?”
卓印清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手上的动作不停。
俞云双没想到卓印清会不理她,眨了眨眼,等了片刻之后又开口唤了他一声。
卓印清侧过头来,凝视着她问道:“你方才同我说话了?”
俞云双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卓印清口吻含着歉意道:“方才突然想到了些事情,走了下神。楚老先生是随他们两人一道来的,为我诊完了脉之后,便将那俩孩子留下来给我种花,自己先回去了。”
俞云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卓印清今日同她说话的模样,神情都格外的专注,但是视线一离开自己,便特别容易走神。嘴上“唔”了一声,俞云双失望道:“我还说请楚老先生帮个忙,去罗晖的府上替人问个诊的。”
“这好说。”卓印清道,“一会儿我让人向阁中传个话,请楚老先生今日去罗大人府上走一趟便是。”
“治病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若是楚老先生今日便能过去,那自然是最好的。”俞云双笑道。
卓印清举起手来,将手中的剥好的枇杷递到她唇边。
俞云双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还未来得及品味道,眉头便深深蹙了起来:“酸。”
“酸么?”卓印清捏了捏手中的果子,一脸无辜道,“我还专门挑了一个最软和的。”
“不信你自己尝一尝。”俞云双揉了揉脸颊道。
卓印清勾起唇角道:“我吃必然不会觉得酸。”
俞云双握了他的手腕,想要让他自己尝尝那酸枇杷,只可惜枇杷还送到嘴边,面上玩闹的神色便收敛了起来。将卓印清松开,她的视线越过他,落在游廊出口的位置。
卓印清甫一回身,便见映雪步履匆匆的出现在视野中,来到了两人的身前,映雪敛衽行了一礼:“殿下,驸马。”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俞云双问道。
映雪瞥了一眼俞云双身侧坐着的卓印清:“是宫中的事儿,宫里面出大事了。”
☆、第126章
见到俞云双并没有让驸马回避的意思,映雪继续开口道:“方才我们在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窦皇后这些日子有害喜的症状,众人皆以为是喜脉,满心欢喜地宣了太医入中宫诊脉,结果……”
映雪说到此处顿了顿,不是她故意停下来卖关子,只是听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连她也觉得心惊胆战。咽了一口唾沫,映雪继续道:“结果太医来是来了,却发现窦皇后有那些症状并不是因为有喜了,而是身体亏损严重,再也不能怀上孩子了。”
此话一出,院内众人面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身体亏损?”俞云双从藤椅上坐直起身来,凝眉问道:“若是本宫记得没错,去年窦皇后小产之后,太医也曾入宫为她把过脉,当时太医的原话不是说她年纪尚轻,将来有的是机会么?”
虽然太医在中宫所说的话当属私密,只是窦皇后出事之后,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在那里,翻云覆雨的手多了,即便埋得再深的秘密,也会被挖出来,更何况此事对于窦仁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自没有藏着掖着的理由。
经俞云双一提,映雪也想到了此事,努力回忆道:“我也记得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不过听咱们的人说,窦皇后今日在听了太医的话之后不信,宣了几名太医进来,结果人人都是这个结论,应当不是误诊。”
映雪声带同情道:“听说窦皇后如今人都魔怔了,见了人便问自己的孩子在哪里,就连今上她都认不出来了。”
俞云双的黛眉向着中央微微一攒,而后摇了摇头。
窦皇后在未出阁前,闺名为一个“宜”字。宜者,有安和柔顺、以柔化刚之意。一年多前,俞云双与窦皇后在中宫中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俞云双观察了一番窦宜,觉得她虽然手腕略显稚嫩,但是行事进退有度,确实是有几分城府的,若是再给她些时间加以磨砺,没准可以当得起这个“宜”字,在后宫之中与季太妃相抗衡。
没想到造化却总是如此弄人。
这事其实也不能怪窦皇后脆弱,内庭之中孩子的存在不外乎有两种意义,一种是寄托,另一种便是制敌的武器。任谁在满心欢喜之后又历经痛失依靠的大悲,都需要找个途径来发泄心中的怨怼,窦皇后也只是还没有找对方式罢了。
俞云双抿了抿唇角,仿佛依然能尝到枇杷酸涩的味道,感叹道:“短短一年时间,她就成了如此的模样。”
一旁的卓印清突然问道:“太医可查出了是何原因所致?”
这话俞云双一直没有问,不是她没有考虑到,而是早就猜到了答案。她出生于内庭之中,对于宫中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早就习以为常,无需了解其中的内情,便会将事情往最腌臜的地方想,而事实往往证明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果不其然,映雪回答道:“按照太医的说法,窦皇后应该是被人下了毒。”
卓印清的唇角的线条一敛,而俞云双只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对着映雪道:“府内还有些父皇赐下来的沙参,可滋补阴气,你将它们翻出来,差人入宫送与窦皇后罢。”
映雪应了一声是。
“另外,差人将中宫那边盯紧一些。”俞云双继续吩咐,“我要知道此事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