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鹤留洋学了三年的经济学,回国后他的生活跟他这三年的努力一丝也挂不上边,反倒是被他说是土包子、村妇的陈怡玢,后来回国后当了惠安银行的副总裁,并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二十来年,想想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陈怡玢一晃神,觉得自己现在作为一个年轻人总爱这么怀古,真是不好,她得拿出属于年轻人的活力来,她不再是一个老太太了。她这么给自己下暗示,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抽出一本经典的《人口原理》的英文书,谁想到刚翻开书,一封信就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信一看,信上赫然用英文写着“亲爱的志杰”,一看那柔美的字体就知道是出自女性手里,陈怡玢合计都不合计,拆开信就看,这一看才发现,这是顾思浓给陆云鹤的情书。
顾思浓号称才女,可写起情书来也逃不出酸来酸去的老套路,让陈怡玢看得直倒牙,要是她原来那口老牙,兴许都能直接酸倒了。她又翻了几本角落里的英文大部头,果然又在里面翻出来几封情书,有陆云鹤写给顾思浓的,还有顾思浓回复的,两人你来我往的,什么“浓浓的夜里思念我的甜”,“你是我的肋骨”,“想念你柔嫩的手”……陈怡玢看了几页都看不下去了。
陈怡玢觉得真是天雷滚滚,当初陆云鹤为了不让她发现他跟顾思浓之间的鸿雁传书天天起大早去理发店等邮差,后来发现她不懂英文,除了对她十分鄙视外,情书收藏得也不那么小心了。上辈子她没有发现的东西,这辈子这么随意就看到了,真是人生处处有彩蛋。
陈怡玢将书架翻遍,翻出来几十封情书,忍着酸将俩人情书看了,看完之后想到顾思浓说她从来没有鼓动过陆云鹤离婚,也没有许诺过他跟陈怡玢离婚后就跟他结婚这样的话,事实上是顾思浓确实打得一手好牌,热恋中都还能保持这份理智,不怪她把陆云鹤玩得晕头转向的,也难怪她后来能把那么多男人攥在手心里摆弄。
顾思浓的信里写到:“我要跟父亲一起回国了,在国内,父亲说他至交好友有一子,年龄与我相仿……我很是伤脑筋,不知如何解决。”,“我一定是太贪心,总想独占你。”,“我有时候总在想,我们相遇太晚,恨不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解决你于那冰火两重天的婚姻里。”
陆云鹤说道:“我怎么能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对你的爱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日日夜夜里想的都是你,身边躺着别人,可是我当她是木头,我想的都是远处的你,想跟你共度一生,我离婚,你等我可好?”
顾思浓的回答总是有一种隔靴搔痒的软劲儿:“我在国内等你。”果然是什么都没许诺,跟陆云鹤你侬我侬,离婚什么的都是陆云鹤乐意的,人家顾思浓可什么都没说。
陈怡玢觉得,人家活到16岁就跟个妖精似的了,她那80多岁真是白活了,比不过人家一小手指头,不怪她上辈子被整得那么惨。
虽然这么感慨,但陈怡玢还是从一堆情书中抽出几封,其余的原位放回,抽出来的时候就拿纸笔记好了顺序和位置。
第004章
第二天,黄穆德来吃饭,两人一起吃了昨天那只老母鸡。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干蘑菇、干木耳等干货,才想起来这些都是陆太太寄过来的,干货易于保存,味道又好,特别受陈怡玢和陆云鹤的喜爱。
陈怡玢招待黄穆德美美的饱餐了一顿老母鸡炖蘑菇,母鸡肉炖了很久还有写发柴,但是俩人都不挑那些了,黄穆德来的时候已经满屋飘香了。陈怡玢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半天时间磨磨蹭蹭的做了两个菜,但是俩人也吃得十分满足。
饭后,陈怡玢请黄穆德帮忙将碗盘收拾到盆里,她在一边烧热水准备洗碗,黄穆德在餐厅旁坐了一会儿,提出:“我能看看志杰的书么?”
陈怡玢将热水倒进木盆里,放了一点皂粉,头也没抬:“请随便看,他的书我也看不懂,放那也是摆设。”
黄穆德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关上了门。
陈怡玢洗完了碗,挖出一块从平城带过来的雪花膏,这种雪花膏在平城的女性之间很流行,价格稍微贵一点,但是效果很好,再往后几年,几乎是人手一罐了。后来有别的牌子做出来的雪花膏也流行一阵,慢慢的这个老式的就没落了,但是陈怡玢一直特别喜欢这个老牌子的,后来她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用不起,等她到曼哈顿的时候能买得起了,但是在异国他乡买这样一个几十年历史的雪花膏又很不容易了,经常要托人从国内带。
这个味道有淡淡的幽香,她特别喜欢,她的孙女莉莉安曾经嫌弃的说她是老古董,现在都没有人用这个了,只她还这么守旧。要她说啊,那些小姑娘哪懂这些老牌子的好呢?
陈怡玢一边漫不经心的抹着手指,想她几十年之后,经历了贫穷了之后,她曾经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也变得粗糙极了,怎么养也养不回来了,后来她的双手摸上她的丝绸旗袍都怕给刮起丝了,跟她家曾经的下等女佣的手一样了。
陈怡玢想起这些,又看着现在自己这双柔嫩的双手,虽然来英国这一年多因为家务粗糙了一些,但是一看就是一双闺秀的手,再好好养养就能回到当年那柔嫩无比的样子,所以陈怡玢擦手指的时候就特别细致。
等黄穆德从书房里出来拎着几本书的时候,他把书架里陆云鹤藏起来的那些书信都拢到几本厚书里夹着,但是怕从书页里掉下来,就将书夹得特别紧,姿势显得有点滑稽,黄穆德自己也知道,所以就有点尴尬,他努力的让自己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却显得更局促了。
他说:“能把这几本书借我么?”
陈怡玢一看他有点憋红脸的样子,觉得黄穆德真是不适合撒谎,不过也还是配合着他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了句:“好啊,我也看不懂,你来看正合适。”
她扫了一眼被黄穆德拿走的《人口原理》,觉得陆云鹤真是让人无语,该说他对顾思浓痴情还是说他是个情圣呢?几封破情书让他这么小心翼翼,而自己的孩子流掉了却连问都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