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七公主便带去乾坤宫,明个儿朕替她在后宫选个有经验的母亲。”
此话一出,本就脸色苍白的沈湄更是惨白如雪,她没料到……竟是这种结果。
沈湄虽然隐忍有心计,但毕竟年轻,被迷恋与宠爱冲昏了头脑,知道今日选秀,她的心就如猫儿抓挠一般,只想皇帝莫要因新人而忘了旧人。一时冲动,便利用七公主之事请了他来。当他停了选秀踏入春禧宫时,她不知有多高兴,她与女儿在陛下心中还是十分重要的。谁知转眼间,陛下竟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来。
“不,不……”
“陛下,娘娘虽年纪尚轻,平日里照顾七公主也很是周到,况且孩儿离不开亲生母亲,还望陛下三思啊。”老嬷嬷焦急求情道。
沈湄回过神来,立刻趴在门上急急道:“圣上饶了妾这一回,妾以后一定更为仔细照顾皇儿……”
“你好生养着,不必操心其他。”东聿衡似是没听见她的哀求,“摆驾回宫。”
“陛下、陛下!”虚弱的呼唤唤不回狠心的帝王,沈湄虚软地滑坐至地。
夜深,沐浴过后的东聿衡去安泰堂后的上房看望在摇床中熟睡的七公主。潋艳正为她拢了被角,转头见圣上过来,无声行礼。
东聿衡点点头,坐在摇床旁的椅上,在烛光中凝视着她安静可爱的睡容,时不时地轻摇两下摇床。
潋艳因帝王难得的温情而溢出满腔柔情。她从来不知道,陛下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室内静默许久,皇帝缓缓开口,“万福。”
“奴才在。”
“像么,今个儿那秀女?”
“奴才觉着……像。”
“是么?”东聿衡轻笑一声,旋即看着摇床中的婴孩,沉默一会平静地道,“睿妃有一个便足够了。”
万福微微一惊,陛下竟是要杀了那长得极像睿妃的秀女,有些不解,又有些于心不忍,他斗胆轻声道:“陛下,不如,留着她罢……”
“留着她做什么?”
“好歹……有个念想。”
东聿衡的脸隐在阴暗处,潋艳看不真切,却莫名沉重。
许久,东聿衡才再次说话:“照朕的话做。”他让沈湄进宫,是不想断了与沈宁的最后一丝联系。可看到今日那秀女,他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他的宁儿独一无二,他不允许别的女人顶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嫁给别的男人,也不允许别的女人拿那张脸来扰乱他。
……他莫不是魔障了?东聿衡沉沉一叹,末了又加了一句,“让她平静地去罢。”
万福只得躬身领命。
东聿衡挥退宫仆,独自一人注视着摇床中的小人儿,低低说道:“不要恼朕……”他的声音又低下去一分,“等着我,等着我。”
☆、第六十九章
沈宁觉着祸不单行。“被旅游”出了峑州还不到两天,小腹下的胀痛尽职地提醒着她女人的日子马上要来了。
古代没有那即用即丢的方便玩意儿,类似的不过是在长布条的中间塞些棉花草灰之类,并且还不能提供质量保障,稍有不慎便……沈宁一来怕丰宝岚发现异样,二来自己也极为注重这方面的卫生,于是未雨绸缪地装柔弱装娇贵,等到真来的那天,她抱着肚子在客栈的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将一娇生惯养不堪奔波的熊孩子演得活灵活现,几番惹得丰宝岚抡起拳头想揍人。
“宝爷,你就容我躺几天,等我缓过劲儿来,我再去追你行不?”把丰宝岚整得没脾气了之后,她又开始装可怜。
丰宝岚被她连日来的鬼哭狼嚎整得脑子嗡嗡作响,他无力地摆摆手,“等你好了再走。”丫的他是不是整了个祖宗过来!
于是一肚子火没地方使的丰宝岚爽性住到花楼里头去了,沈宁乐得轻松,在客房中足不出户,买通了一个小二小心翼翼地待了四日,终于平安度过了。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舒舒服服待在花楼里听着花姐儿唱小曲的丰宝岚分了两分心思听侍卫的禀报。
侍卫犹豫片刻,先从结论说起,“宝爷,属下怀疑,这李少爷是个女子。”
丰宝岚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女子?”
侍卫训练有素地递上干净的帕子。
丰宝岚一把推开,“女人?”他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说这小李子暗藏着什么滔天的阴谋他都能安然接受,可他居然是个……女人?虽说小李子确实男生女相,可小倌馆里头比他更像女人的不在少数。这一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上青楼进赌坊,与一群男人上场踢球,开黄腔调戏女人的……女人?!
丰宝岚显然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有一种叫“女汉子”的说法。
侍卫点了点头。
“你……看见了?”
“属下不曾,”侍卫忙道,“只是李少爷买通了一个小二,属下确实不见那小二与人送信儿,只是每日帮李少爷提了一包东西去烧毁,那好像是……女人家的东西。”说到后头侍卫愈发尴尬,声音几乎淹没在琵琶声里。
丰宝岚一甩酒杯抹了抹嘴,他这说法是小李子并非有阴谋才留在这儿,而是因为他、她小日子来了怕露了馅儿?他爷爷的,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丰宝岚从来不稀奇这小李子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一无所事事的国舅爷、峑州城响当当的恶霸头子,正经人谁吃饱了撑着与他交好?除了想攀附丰家这棵大树的奴颜鼠辈,就是心有所谋之人。人数多了他也懒得一一理会,爽性以不变应万变,等着人主动露出马脚。
只是这小李子的目的却很奇怪,他要福祸兽的黑玉玉佩。他当时并没有骗他,丰家确实忌黑,家中也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福祸兽,金的银的木头的都有,就是没有黑色的神兽图腾。为此他还上心问了老爹,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他也不认为旁的人敢用丰家的氏腾,那末她又是从哪儿听说了这块玉佩,又想用它来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正打算套他的话,人却几日不在他面前出现。好容易听得手下来报他总算出了窝,却又被孟礼一行人堵住了。他才起了一点兴致,也不想孟礼那呆子把他的玩乐给扰没了。跑去解围却不意听到他那一番直言不讳的话。胆儿该是多肥才一口一个无耻之徒,阴险龌龊,显然他不认为他与他是一伙的。
他兴致高昂,愈发想弄明白他的身份与目的来。
把他拉出了峑州,他还以为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谁知竟然……竟然……
“他真是个女子?”丰宝岚如同痴傻了一般又问一遍。他着实想不出来为何有这种女子存在。说是不拘小节的侠女,那些个花拳绣腿的江湖女子自诩侠道正义,这小李子却比她们圆滑许多;说是孤女,她那良好的仪态与浅而不俗的谈吐又从何而来?说是被人指使故意这般出现引起他注意的杀手探子,换个美艳女人岂不更好?世人皆知他对美人来者不拒!
一时粗眉紧皱,丰宝岚挥退吵闹的弹唱,独自一人深思起来。
隔日,一行人再度启程,沈宁坐在丰宝岚特制的舒坦马车中,对着古怪打量她的宝爷谄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