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聿衡自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诺言,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见状沈宁调皮一笑,往他肩上掬了一捧水,“你是不是后悔当初这么说了,是不是没料到我几年还顽固不化?”
最初时,皇帝的确是想着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与后宫相处久了自有感情,也不会拘泥于要他只守着她一人。然而虽着时光荏苒,他却渐渐地习惯了这一夫一妻的简单生活,偶尔去别的宫中坐坐,才发现自己面对旁的后妃总有防备与算计,惟有回到了春禧宫,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看着她轻言细语亦或撒娇耍赖都很舒坦。况且他与她的躯体是那般契合,在她身上有着别的女子给不了的极致快感,这样灵肉一体的满足让人回味无穷。
他曾在心里想过,若是一天拿整个后宫换她一人,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做为帝王,却还是要衡量其中利害。在他看来,她能想得开自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如样一来她在后宫也不会四面竖敌,并且……
沈宁也知道他其中许多考量,但她愈是爱他,就愈发不能容忍这事的发生。见东聿衡不作声,她揽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聿衡,若是哪天我叫你去别人那里,一定是我不要你了,你要记得啊。”她明白归明白,该鞭策的还是要鞭策,让他太放心了可不是长久之道。
果然一听这话,东聿衡顿时瞪向她,冷笑一声,“好个口无遮拦的妇人,朕这会儿就成全了你!”
沈宁忙笑道:“说笑哩,我真舍不得你。”
皇帝哼了一哼,眉宇间依旧有些不豫。这妇人入宫几年,竟还野着心思,莫非对前尘往事仍不能释怀?他直想捏着她问个究竟,但又拉不下颜面,只得憋在心中,只是也没好脸色给她。
沈宁这会儿却是嘟着嘴亲向他,东聿衡偏了头,沈宁撒娇地扭了两下,终于还是让她如愿以偿。
※※※
皇帝是下了决心,可王太妃也是铁了心,理由又十分堂皇,东聿衡一时也无奈,又不能直言以对,说他一日也离不开皇贵妃。
王太妃年纪稍大,脾气也执拗起来,一日非要东聿衡说个不让沈宁去的理由,并且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哀家也是为了皇帝好,为了东家的血脉绵长,江山万代,不管皇贵妃是否有血气缠身,去积香专修身养性一番总是好的。皇帝还怕哀家吃了她不成?你放心,等从积香寺回来,哀家一定还你个完完整整的皇贵妃。”
“母妃言重了,儿臣哪里想的这些?”东聿衡眼睛瞅向桌上的奏折,却还是笑眯眯地与王太妃说话。这时朝中也有大事,便是科举考试。景朝每三年进行一次科举考试,近两年来异国留学生也渐渐多起来,由于朝廷允许各族各国的学子凭借真凭实学争夺这一独木桥,因此不仅南北竞争激烈,还要防得外国学生分一杯羹,学子们无硝烟之战已然打响。皇帝与大臣们也开始头疼起来。二月会试刚过,立即要进行的就是四月的殿试,谁能在殿试中一举夺魁成为天子门生,便将一生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他正翻看着各地考生的卷子,王太妃就来了。
“既然皇帝了解哀家的苦心,又怎么一再推拒?”王太妃喝一口茶,转眼间却是变了脸色,“莫非,是皇贵妃不愿陪我这老太婆?”
“她自是愿意的,皇贵妃向来孝顺母妃,母妃也是知道的,只是……”东聿衡却只是不出来。他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太妃这三番五次地提出要求,又并非无理之事,反而还说是为了皇朝兴旺,他一再拒绝,未免有失孝道。
然而,他真要让宁儿离开他这么久么?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夜里,沈宁躺在东聿衡的怀里,饶有兴致地问起会试的结果,却发现东聿衡摸着她的脸颊有些心不在焉。沈宁想了想,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翻身趴在他的身上,仰头问道:“是不是太妃舍不得离开我?”
东聿衡扑哧一声笑了,“嗯,你就是个大宝贝,谁都想带在身上。”瞅瞅这脸皮厚的。他将她白嫩的脸上掐了一把。
沈宁看出了他的为难,想了一想,道:“太妃既然执意要我陪伴,我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不如我陪着太妃去山上住一段日子罢。”她一说完,便知道考验二人感情的时候到了。“其实去玩一玩也不错,听说积香寺这会儿杏花漫山遍野,可好看了。”
东聿衡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便去罢,去看看花儿。”他顿一顿,“佛门圣地不许贪顽,更不许再偷溜乱跑。”
沈宁额上三条黑线。
☆、107
这事儿定了下来,各宫主子内心皆一片欢腾,但各个在脸上表现出一脸艳羡,恨不能替了皇贵妃与王太妃去清修。
临行前一夜,皇帝让琉璃念皇贵妃的出行什物,听完眉头大皱,“怎么这般简陋?朕不是交待了要仔细一些?”
沈宁在旁梳头,听了笑道:“是我让她换的,我听说太妃的行李也简便,并且毕竟是去佛门清静之地,也不能太过铺张。”
即便她这样说了,东聿衡还是紧绷着脸,“你就只带琉璃一个丫头?”
“唉,在寺里能有什么事儿,只琉璃一个足够了。”沈宁偏头凝视着东聿衡,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不舍,似忐忑,又似害怕。
她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走上前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有些依恋地叫道:“聿衡……”
“嗯?”东聿衡为她挪了个更为舒服的位置,低头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
“我又不想去了……”
“嗯,那就不去了,朕明个儿跟太妃说你患了风寒。”东聿衡从善如流地道。
沈宁咧嘴一笑,只觉打消了许多郁气,“跟你说着玩的,你真好……”
酥酥软软的声音把东聿衡的心都给融化了,沈宁从不吝惜对爱人的赞美之辞,纵使皇帝成日被人恭维拍马屁,每每面对皇贵妃这诚挚的夸赞,总不免心飘飘然。
“乖儿,只当替朕陪陪太妃,嗯?”
“我知道的。我一定会乖乖的。”沈宁像猫似的蹭蹭他的颈。
沈宁在他人面前十分独立,惟独在他面前愈发活回去了,这让皇帝内心满意之极。
“朕明个儿让徐翰护送你们去,回来时朕会去接你。”东聿衡心中也很是不舍,但又觉自己太过儿女情长,有些丢人。
“嗯,我会天天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沈宁仰头道。
东聿衡没说话,只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沈宁热切地与他回吻,分明还没离开,二人都生出了些想念的意味,热吻缠绵,东聿衡紧紧抱着她,炽热的唇舌滑过她的脸颊与玉颈,沈宁喘息着揽着他,轻咬他的耳朵,“聿衡,你不要……”被别人诱惑。她在心中说道,终是没有说出口。
这夜二人一场情事淋漓尽致,完了连东聿衡也累得不愿多动。
翌日,皇帝还在朝中,看看时辰有些走神。这会儿,老太太与宁儿该是出了宫门了。
他的手指轻点鎏金龙头,心思不由随着飘出了朝堂,一时有种想把宝睿皇贵妃叫回来的冲动。
她又出宫去了,倒底会不会出岔子?她真个儿没了离开他的想法了罢?会安生地待在积香寺么?还有那暗杀她的刺客还没有眉目,会不会又趁机下手?虽然保护太妃与皇贵妃的黑甲军是精挑细选的,但万一……
“陛下,陛下?”底下有大臣疑惑地唤了两声。
东聿衡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爱卿说到哪了?”
“微臣……”大臣虽心中疑惑,但还是不敢多问,继续呈禀要事。
东聿衡拉回思绪,专心致志地继续听政,只是胸口总有一处像是被细绳拉着,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