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君着实撑不下去了,答应了,挣扎着下了马车。
车夫前去寻人家借宿,沈梅君虚弱地扶着路侧一棵树喘`息,忽地,肩膀一沉,一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大手用力抓住她。
“你是谁?”嘶哑低沉的声音无端地让人感到悸动,陌生的声音却给人那么熟悉的感觉,沈梅君心头涌起狂喜,一声“大少爷”冲口而出,转头看到背后男子的脸,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眼前的人脸上的皮肤焦炭似的,惨不忍睹。
“大少爷?”傅望舒低喃,记忆深处就是这么一声娇软的声音让自己生起求生的意志从火海里逃生的,她是谁呢?为何自己会觉得她单薄的背影那样熟悉!
傅望舒定定看着沈梅君,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清秀柔弱的容颜,白皙腻滑的肌肤,还有因惊诧而微启的嘴唇,无端的感到锥心的疼痛。
他想把眼前弱得快随风飞去的人儿搂进怀里,吻她疼她怜惜她让她快乐。
“沈姑娘,这个房子里面没人,咱们到那边借宿吧。”借宿的车夫回来了,警惕地看傅望舒。
“这是我的房子,几位想借宿是吧?可以进来。”傅望舒松开沈梅君肩膀淡淡道。
沈梅君紧盯着从自己肩膀上收回的那双手,那双手肤色润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手指修长干净,线条优美到极致。
这是属于傅望舒的手,它曾经在自己身上点燃起熊熊火苗,整弄出蚀骨入髓的快活。
沈梅君目光僵僵上移,再次来到傅望舒脸上,他在看着她,目光温柔专注。
巨大而沉重的冲击从心窝漫向周身,沈梅君感到蚁咬似的绵绵酸痛。
两人目光胶着,久久地对望着。
“沈姑娘。”车夫有些不安地叫道。
“就在……就在这位大哥这里借宿吧。”沈梅君木然道。
因为意外毁了容,所以不想回京,不想与自己相认吗?
那方才何必露面?
过于悲伤意外的重逢使沈梅君忽略了傅望舒方才那句“你是谁”的问话。
树木搭的屋子外表简陋,里面却收拾得很洁净,木桩桌子,木桩椅子,木雕碗箸,别有一番野趣。
晚餐就在院子里摆开,野味十足,柴火上烤着兔肉,桌子上是浓浓的鱼汤,还有翠嫩的野菜和一盘虾。
沈梅君目光停在那盘虾上一动也不动,第一次在傅家膳桌上吃饭,傅望舒要显了恩爱给傅望超看而帮她剥虾壳,后来这习惯便保留下来,今晚,他还会那么做吗?
“这是山涧里刚捞上来的虾,味道很鲜美。”傅望舒道,拿起虾掐头去尾剥壳,醮了调味凑到沈梅君唇边。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动作,沈梅君精神恍惚,呆呆地张开嘴。
傅望舒手指离开时在沈梅君嘴唇上轻抚了一下,极浅极淡的触碰,却营造起满满的情`欲味道。
旖旎亲密的气氛无声地流淌,沈梅君静等着傅望舒与自己相认,却始终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饭毕,傅望舒挽起袖子烧了水提进房间里。
“水凉热正好,你进去沐浴吧。”他对沈梅君道。
他这是怎么啦?不像要与自己断了,也不像是因毁容而不想与自己相认,沈梅君狠咬住唇,才想开口质问,传来敲门声。
“望舒哥哥,你晚上怎么没过来吃饭?”一个盘着后侧髻看起来约十j□j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布衫,腹部微微隆起。
女子隆起的腹部刺痛了沈梅君的眼睛,沈梅君腿软得厉害,几乎站不住。
“夜里看不清路,你以后别过来了。”傅望舒口气平缓,沈梅君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她看着傅望舒从妇人手里接过那件蓝布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道:“很合适,你替我和娘说一声谢谢。”
娘!这一声娘当然不是他的娘!
这一声娘击碎了沈梅君的奢望,沈梅君匆匆奔了出去,匆匆上了马车,喊马车夫。
“走了,回京城。”
第七十八回
马上走,离开这里,回京城去!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沈梅君按住胸口,那里面像是有火在炙烤,又像是钝刀在拉锯,疼得她整个人抽搐,她希望自己能晕过去,晕过去了没有意识,就不会那么疼了。
马车驶出山居小院,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声一声声撞击着沈梅君的耳膜,她凝神听着,期盼着其中夹杂了追赶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听到。
“大少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沈梅君捂着嘴,不想哭,却抑制不住。
山间小屋渐远,暗沉沉的夜色遮掩了一切,车夫道:“沈姑娘,前面的路不知走多远才能有村落,咱们要不回刚才那个村子另找户人家借宿?”
沈梅君不想回头,喉咙里堵得厉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姑娘方才怎么突然要走?那男人虽说面容恐怖,可气度不凡行事磊落坦荡,待人真诚,在他家投宿很安心的。”车夫接着叨念道。
面容恐怖!沈梅君愣了愣,她方才整个脑袋便乱了,心里悲伤着,觉得傅望舒不回京置自己于不顾太残忍,因心中认定那人是傅望舒,那恐怖的面容在她眼里也没觉得可怖,给车夫这一说,心头突突狂跳。
“回去,快,赶紧回去。”便是他变心了,自己也要问一问他为何会毁容。
才走出几里地,很快便回到山村小屋前,沈梅君才想下马车,忽听得屋里争执阻拦的声音。
“望舒哥哥,你刚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好好歇着别追了。”
“不,别拦着我。”傅望舒的声音越发暗哑,焦灼而痛苦。
他终究是舍不得自己的吗?沈梅君呆怔怔抬不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