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我累了,你也出去歇着吧。”
沈啸文暗自叹了口气,本是洞房花烛夜自己却得单独出去住着。
独孤云珠人很美,也有气势,银子也多,总不如他在外面养的那外室小娇娘瞧着可人意儿。
他忙笑道:“夫人歇着吧,在下这便去书房了,明早给母亲大人问安的时候,在下一个人去便是。”
独孤云珠眉头微微一蹙,沈啸文的这个娘还真的是不好相与,尖酸刻薄,还不如那个三岁的小侄子听话。
不过她终归是在这里演戏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那老太太闹起来免得惹出别的事端来。
“不必,我明早和你一起去请安!”
沈啸文一愣忙松了口气,自家老娘的脾气他也是受够了的,若是新夫人能够迁就一二,那最好不过了。
他也不敢打扰独孤云珠缓缓退出了喜房,去了书房另睡。
此时房间里的一双大红喜烛也烧去了大半,烛泪缓缓淌了下来。
独孤云珠走到了窗前看向了遥远的天际,心头却是痛到了极致。
她这一生成了三次亲,当真是荒唐啊!
可唯独和小七那一次,却是让她刻骨铭心。
许是感受到了娘亲的情绪波动,独孤云珠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
独孤云珠忙抚着肚子,眸间却晕了泪意,声音微颤道:“好孩子,我们会见到你爹爹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七郎,”独孤云珠抬眸定定看着天际间的星子,“七郎,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我和女儿啊!”
大周京城玲珑塔,坍塌后已经残破不堪的玲珑塔里此番却弥漫着森森的死气。
塔顶上的一间密室里,传来一阵阵铁链摩擦青石地板的声音,还有青年男子强忍着闷哼声。
地板上到处是都是血,赵炎披着一件墨狐裘披风站在那里,冷冷盯着对面被压跪在地板上的小七。
几个黑衣护卫将一根根的玄铁钉子钉进了小七的琵琶骨里,小七抬起头却唇角含着笑沙哑道:“王爷,也就这点子本事了?”
“可惜王爷每到月圆之时,浑身的肌肤会一寸寸烂掉,痛不欲生!”
“陛下寻来的毒果然歹毒,哈哈哈哈……”
赵炎脸色苍白,整个身体也佝偻着,露出外面的手背,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败糜烂。
他手里却捏着小七闲暇时写给独孤云珠的信冷冷道:“她挺能逃的,竟是还有孩子,不过她再怎么逃,我终归有抓住她的那一天。”
小七脸上的笑容淡去,眼底掠过一抹关切。
赵炎冷笑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双生蛊根本不在你的身上,在独孤云珠的身上是不是?”
小七默不作声,赵炎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小七,你已经活得够长了!既然你没有双生蛊,你对于我来说便没有价值!明早送你上路!”
赵炎转身走出了房间,外面的冷风袭来,将他身上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吹散。
他咬着牙道:“想我济北王一世英武,竟是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独孤云珠,别让我抓到你!”
铁门落了下来,小七缓缓从黑暗中醒转了过来,他晓得自己活不久了。
只是好难过,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什么样,不晓得云珠有没有逃到陇西?
他吸了口气艰难的挪到了床下,谁也不知道他还在这里有一方秘密的天地。
他抬起血淋淋的手,左手也被赵炎的人打断了,手指骨头都被拔了出来,终于体会到了张子冈经历过的疼痛。
小七却将自己的手指骨捡起来,捏着另一端,将骨头碴子那一侧对着床板,一边摩挲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刻下了几个字。
他刻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钰珠,我的女儿,这是爹给你取的名字……”
“若是有缘人能看到这些字儿,记得告之于我的女儿。”
“看到此处的时候……爹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爹从不后悔,不后悔爱上你娘,不后悔有了你……”
黎明时分,江南,河面上浮着一只小舟。
船尾的老艄公撑着船缓缓顺流而下,船头一个乌衣小童蹲在那里煮茶。
他好奇的看着坐在船头不停雕刻着玉珠的白衣公子,这位公子也不晓得来历,只是租了他们祖孙两的船到处游历。
他的身体极其孱弱,像是病了,两只手都带着些许残疾,可还能将那珠子雕刻得令人惊叹称奇,像是一颗红豆的模样。
“公子!你为何能刻得这般好看?像是真的红豆!”小童抬眸笑问道。
白衣公子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之前受得伤太重,自己也自暴自弃没有好好养。
他抬起另一只浑浊的眼眸,举起了手中血石雕刻的红豆,在初晨的阳光下渗透着点点的光芒。
红豆的末尾处竟是用一缕女子的头发打成了络子拴着,虽然怪异却美得惊人。
“你问为何?”
“是啊,怎么做到的,雕刻的这么好看?”小童惊讶的问。
他低下头,细细抚过那一缕秀发声音嘶哑道:“因为……此物最相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