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张大哥麾下的兵马也不充裕,况且小弟我也不懂治理地方,还不如直接把湖州城给了你。”王克柔闻听,立刻用力摆手。
“那怎么行,你把我张九四当成什么人了,居然厚着脸皮从自家弟兄手里抢地盘。”张士诚也突然客气了起來,死活不肯接受对方的大礼。
眼见着二人兄友弟恭,推让个沒完,常州军长史黄敬夫心中大急,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笑着打岔,“主公,难道你不请王将军进营中坐坐么,这大冷天的,都堵在辕门外说话总不是道理。”
“啊,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怪我,怪我。”张士诚立刻朝自己脑袋上狠拍了一巴掌,大声道歉,随即,用另外一只手拉住王克柔的胳膊,大声说道,“湖州城归谁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今天难得兄弟你有空來,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上几十大碗。”
“我这点酒量,哪是哥哥的对手。”王克柔被扯得踉跄了几步,笑着摇头。
“你小子别装,都是当年推盐包的弟兄,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张士诚却不肯松手,继续拉着王克柔,大步流星往军营里头走,“你放心,今天你喝倒了,我派八抬大轿把你送回去,如果你愿意住哥哥我这儿,我找四个美人儿來给你暖床,放心,全是沒被碰过的清倌人,绝不会拿残花败柳來糊弄你。”
“张大哥,张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王克柔无奈,只好跟着张士诚继续往军营深处走。
须臾來到中军帅帐,张士信和张士德两人,早已提前在里边安排好了宴席,大伙分宾主落座,王克柔的亲兵,也被张士诚的女婿潘元绍带进了军营内,在紧靠着中军帅帐的位置另外设酒席款待。
吴地自古就是鱼米之乡,饮食文化甚为发达,再加上张士诚如今正春风得意,从沒考虑过量入为出,因此这顿酒席,极尽奢华之能事,把个王克柔吃得眉开眼笑,几度差点咬了自家的舌头。
饭桌上,宾主谈得也十分融洽,除了最近一段时间各自于战场上的收获之外,还共同展望了天下大势,都坚定地认为,大元朝已经日薄西山了,纵使有神仙帮忙,也不可能再度获得中兴。
“蒙元的漕粮,半数为江浙行省供应。”见张士诚和王克柔两个说來说去,始终都沒涉及到正題,黄敬夫心里头着急,找了个自认为恰当的机会,大声插嘴:“而南面的处州、温州山多地少,物产并不丰富,所以只要主公和王将军合力拿下杭州,就等于卡住了蒙元朝廷的粮袋子,稍微将手收得紧一些,就可以令一粒米都不会再运到大都去。”
“正是此理。”蔡彦文与黄敬夫二人向來是心有灵犀,端起一盏酒,笑呵呵地补充,“虽然两位将军身处江南,但只要能断了蒙元朝廷的粮食供应,大都城那边,就不可能继续募集兵马南下,无形当中,亦是帮了朱总管一个大忙。”
“那是自然,俗话说,皇帝也不差恶兵么。”张士德迅速接过话头,将酒盏转向王克柔,“所以我想多一句嘴,王家哥哥其实不急着现在就返回镇江,咱们两家兵马合在一起,先把杭州给端下來,待分了杭州城内的钱粮,王家哥哥你再整顿兵马,也会容易许多。”
“这话有理,。”王克柔先是举起酒盏跟张士德碰了碰,然后一边慢慢细品,一边笑着解释,“黄先生,蔡先生,还有九六,你们说得肯定有道理,我在这之前,也曾经起过同样的念头,但我昨天,却听到了一个消息,大总管又开始整军了,先前的五个军,都要扩编为厢,朱总管叫它为军团,并且王宣的黄军,已经直接在山东改编为第六军团,总兵力接近七万,军械粮草供应,都与其他五个军团一模一样。”
“这,此话当真。”在座的常州军文武,俱是微微一愣,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筹划自立门户,他们还真沒怎么关注淮扬那边的变化,只知道朱重九、徐达和胡大海三个都杀过了黄河,与脱脱、雪雪、察罕贴木儿和李思齐四将在泰山脚下杀了个难解难分,却不知道,在放手与脱脱恶战的同时,朱重九居然还有精力來重新规划他的淮安军。
“我何必骗你们,。”王克柔又喝了一大口酒,脸色因为酒精de刺激,现出几分温润的微红,“所以我琢磨着,干脆参照王宣的办法,直接带着麾下弟兄们并入淮安军算了,要不然眼瞅着被人家越落越远,将來主动送上门去,人家也不愿意要了。”
注1:湖州因为特殊历史原因,府城内分为两县,乌程和归安都是治所。
注2:扁桃体急性发炎,呜呜呜
第六十五章 通淮 上
二月二十二日蒙元枢密院副知院中书行省平章太不花领禁军五万地方兵马两万七千余众放下武器向兵力只有自己一半儿的淮安第六军团投降
副万户刘蛤蝲不花、济南路达鲁花赤迷只儿骇、般阳路达鲁花赤耶律虎、益都路达鲁花赤宝童等武将四十余人皆欣然从之
济南知府黄德鑫济南路知事刘焕吾、县丞张文正等大小官员二十一人于府衙举火太不花救火不及乃至火势蔓延及天明府衙两侧房屋馆舍二百余间尽毁于烈焰之海无辜受牵连而死者三千六百余众
淮安第六军团长史冯国用恐夜长梦多一边分派人手安抚地方一边指派雪雪出马率领刚刚归降的三千蒙古轻骑直扑长清长清地方兵马应变不及被雪雪一鼓而克旋即雪雪为吴良谋带路领淮安军第五军团攻聊城拔之
聊城既破蒙元新晋枢密院同知东平路达鲁花赤合答后路告断不得已据荆门而守荆门两侧皆临河徐达以巨舟载火炮自水中轰城一日夜及天明东西两侧城墙俱垮合答知无力回天向北三拜后自刎于敌楼麾下众将士救之不及哭嚎而散
至此聊城以南冠州往东再无寸土归蒙元所有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赵君用手中折扇坠落于地半晌后阴沉着脸收拾兵马掉头向西南而去三日后克滑州又五日后克更靠西南的汲县从此再未向北移动半步
第二个被影响的是白不信、李武、崔德三个受赵君用的“战绩”鼓舞原本被刘福通派去牵制北岸元军的三人也忽然大发神威相继攻破解县闻喜兵锋直指晋宁把一直疑兵硬生生给打成了主力令伪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不得不从冀州调遣了大批兵马南下才勉强顶住了汴梁红巾军的攻势将战线稳固在了曲沃一线
第三个被影响的当然就是爱猷识理达腊既然有一支红巾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处爱猷识理达腊和察罕铁木儿两人更有足够的理由不去救援大都了但是二人倒也沒有完全忘记了儿子和臣子之义商量过后分头给妥欢帖木儿上了两份奏折一本字字血泪表示愿意接受父皇的委托以太子身份重新监国仿效大唐天宝年间旧例于冀宁整军备战以图日后光复大元河山
另外一本奏折则据理力陈直言大都路向南向东都是一马平川沒有五十万以上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淮安军的锋樱而冀宁、大同、辽州等地却夹在太行山与黄河之间关河险固沃野千里昔日唐高祖就是凭借这片风水宝地龙飞九霄大元皇帝陛下如果实在沒有把握战胜朱重九不妨暂且前往冀宁避暑父子两个合兵一处凭借着冀宁、大同两路的险要地形以及來自陕西、甘肃两大行省的支持将朱屠户顶在太行山以东留下足够的实力以图将來
这两份奏折星夜沿着年久失修的官道星夜送进了皇宫大元朝天子妥欢帖木儿重瞳亲阅过后跌坐于龙椅内久久不发一语
“皇上要不要召见丞相和文武重臣入宫议事”新提拔起來沒几天的太监总管高文过心肠软怕妥欢帖木儿一直闷下去闷坏了身体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
“罢了能送到朕手上丞相和李枢密他们恐怕早就看过了”妥欢帖木儿很勉强地笑了笑叹息着摇头
他心里其实非常明白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和察罕贴木儿的办法是最为稳妥的选择虽然去了冀宁之后自己这个皇帝肯定立刻会被架空为太上皇从此政令不能出宫墙半步但是至少大元朝一小半儿能战之兵可以不被白白浪费掉凭借陕西、甘肃、岭北再加上小半个中书省大元朝还有希望卷土重來
然而他却无法答应太子和察罕帖木儿两个的要求哪怕是表面上虚与委蛇都沒有任何可能自打那天太监总管崔承绶被李思齐在金銮殿上用活活打死之后他这个皇帝已经完全被朝臣们架空非但对外做任何决策都得通过定柱、贺唯一、汪家奴、月阔察儿和李思齐五个人的同意即便在后宫之内也无法自己完全做主
所有被从民间打着选妃为名征集來供他修炼演蝶儿秘法的宫女都被李思齐带出了皇宫分给了保义军的各级将领所有喇嘛都被贺唯一父子带领怯薛们抓走悄悄处死焚化后将骨灰洒进了城外的高粱河连同宫里的一众太监们也沒有能置身事外凡是來自高句丽或者具有大食血统者全都被遣散回家剩下的也根据年龄和体力淘汰掉了大半儿只留下区区不到两百名出身可靠年少力强者负责伺候他和几个皇后、皇子们的日常起居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成了定柱、贺唯一、李思齐等人手里的皮偶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而动虽然太子和察罕贴木儿的奏折还能顺利送到他这个皇帝面前可是如果他再敢流露出丝毫退位的心思恐怕接下來要死的就不是区区几个太监了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思齐根本不在乎通过让皇子相继夭折的办法逼他“痛改前非”而定柱和贺唯一为了不被太子即位后满门钞斩也只能继续与李思齐沉瀣一气
不像以前贴身服侍妥欢帖木儿的朴不花和崔承绶新任太监总管高文过年纪不大政治嗅觉也明显不如前两者听妥欢帖木儿说得凄凉忍不住心生几分同情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那那陛下可需要跟皇后商量她她最近多次派贴身宫女过來探听您的身体情况”
“皇后”妥欢帖木儿愣了愣眼睛里露出了几分茫然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位就是已经弃他而去的二皇后奇氏想当初被贬谪到高丽被监视居住的时候如果沒有奇氏和朴不花两个人在旁边日夜陪伴妥欢帖木儿也许早就死在了异国他乡而如今这两个幼年时的同伴和成年后的至亲却同时背叛了他将他彻底推进了万丈深渊
“是是第一皇后她她其实心里边一直关心着皇上您请恕奴婢多嘴在奴婢心中她才是真正的皇后”太监高文过猜到妥欢帖木儿为何而失神带着几分义愤追加了一句
这可是真正的忤逆犯上了若是在一个月前妥欢帖木儿即便不立刻叫怯薛进來将此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也会拂袖而起将此人打入薪碳房去一辈子再也不会启用而如今他听了对方的话语却丝毫沒有动怒只是又缩卷在龙椅内默默地发了几分钟呆而后长长地吐气“呼你说得对伯颜忽都才是朕的皇后才是真正的蒙古人而奇氏他不过是一个下贱奴婢而已”
第一皇后弘吉剌·伯颜忽都是他的第二任正妻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皇后叫钦察答纳失里也是个地道的蒙古美女无论性子和容貌都很和他的意然而帝王家的夫妻之情终究比不上社稷安危所以在钦察答纳失里的哥哥唐其势造反失败后妥欢帖木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大臣的建议废掉了她的皇后之位并且赐给了她一杯毒酒
随即他就想立奇氏为后然而奇氏却是高丽人血脉不够纯正所以他才又为了江山社稷考虑立了伯颜忽都只是打成亲那天起他就沒怎么“临幸”过对方而伯颜忽都为他生的儿子真金夭折后夫妻两个的关系更是名存实亡虽然同住在皇宫中彼此之间距离也就是百十步的模样却很少互相往來
他懒得过去伯颜忽都也倔强地不愿意摇尾乞怜以至于几十年下來他都忘记了伯颜忽都到底长什么模样脑海里拼命回忆也仅仅看到刚刚成亲那晚上被自己亲手撕裂的吉服
那件吉服下面沒有tongti只有浓墨重彩书写的两个大字皇后按照汉人的传统只有第一皇后才是皇后其他皇后只能算做妃子妥欢帖木儿很不甘心一直努力想寻找伯颜忽都的错失好找借口将她也废掉将奇氏升格扶正然而伯颜乎都在儿子亡故后却连她自己的寝宫都很少出他又怎么可能从鸡蛋里挑出足够的骨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