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着身子,耳朵正对着萧翊川的胸口,忽然听到了微弱的跳动声,她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朝着脑袋涌去,晕乎乎地撑起身子,正好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萧翊川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道:“你……好吵……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乔梓喜极而泣,深怕他又晕过去,赶紧去掐他的人中:“太好了,不用死了,大家都不用死了!”
她涕泪交加,眼泪滴下来落在萧翊川的脸上,手指上也一片湿漉漉的,萧翊川只觉得人中处黏腻腻的,余光瞥到那水光,差点没再次背过气去。
幸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乔梓被人用力拉了开去,有好几个人跑了进来,先进来的那个中年人掏出了药箱,往萧翊川嘴里塞了药丸,又取出银针在他胸口连扎了几针,不到片刻他低低地咳嗽了起来,惨白的脸渐渐染上了一层绯色,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一屋子的人忙了好一会儿,把萧翊川扶到了软榻上躺好,端来水替他洗了脸,喂了茶喝了药,又替他盖上了了厚厚的大氅。
乔梓跪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这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王爷不知道是什么脾气,如果硬要说这发病是她吓的,那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萧翊川躺在软榻上歇息了片刻,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叫什么?”
“乔梓。”乔梓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萧翊川念了两遍,微微一笑:“这名字不错,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今儿一早起来就有点不太对劲,是我自己大意了,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说不定我还等不到何太医过来。”
“多谢王爷。”
乔梓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正想退下,旁边那个何太医叫住了她,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这……奴才看王爷心口痛,就想着挤压王爷的心肺,让它重新跳动。”乔梓解释道。
“大胆,”旁边有个伺候的书童忿然道,“我家王爷就是心悸之症,你这样岂不是要加重病情?”
“可能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还听说还有人死了以后被电击复生的呢,就是……”乔梓挠了挠头,“就是引来天上的闪电击打死者心口。”
萧翊川和何太医都有些惊愕:“有这等奇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只是在野书上看到的奇闻异事,”乔梓胡乱编了个理由,“里面有很多,比如劈开脑袋治头疼,还有切开胸口治心悸,看着挺有趣的。”
何太医动容地道:“小公公在哪里看过这本奇书?劈开脑袋治病我倒是听说过一二,这切开胸口倒是闻所未闻,你倒是说来听听。”
乔梓随口胡诌了几句,把那个世界的医术编成了几个小故事,何太医听得津津有味,问了好些细节上的事情,惊叹不已。
萧翊川躺在软榻上听得新奇,时而插上几句话,他的声音温润谦和,头发解了束带披散了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有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病态美,乔梓偷看了好几眼。
容貌隽秀,优雅华贵,性情温柔。
而传说中的皇帝陛下,凶狠凌厉,粗犷高大,就如同凶神恶煞一般,这两人怎么可能是亲兄弟?
正想着呢,有人在外面传话了:“安王殿下,陛下忙完了,请你过去呢。”
乔梓精神一振,立刻见机把萧翊川扶了起来,这个机会实在太妙,她可以趁机过去看看那个皇帝陛下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的。
☆、第 13 章
扶着萧翊川走出了东合室,乔梓一路殷勤地引着朝正殿走去,小书童赶上来好几趟想要夺回自己的位置,却被乔梓一脸诚恳地避开了:“这里的路奴才熟,王爷现在身体不好,得小心着点别摔跤了。”
小书童气结,可看萧翊川也不甚在意的模样,也只好悻悻地跟在了后面。
正殿前有两个侍卫守着,其中一个正是萧锴,一见到乔梓顿时一愣,立刻拦在了萧翊川跟前:“安王殿下、何太医有请,其余人等回避。”
乔梓不甘心地道:“安王殿下需要人伺候……”
萧锴回头示意,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接替了乔梓的位置。
何太医也跟着走了过来,拍了拍萧锴的肩膀乐呵呵地道:“萧侍卫,昨晚是谁贪吃结了食,还要劳动你的大驾来要消食丸?”
萧锴的脸涨红了,幸好他的肤色黑,乍眼也看不出来:“没谁,不打紧的小人物。”
乔梓一听,奇了,插嘴道:“昨晚我也结食了,腹中好像一块块似的,幸好小路子给我了两粒药丸,可灵了。”
萧锴不吭声了,只是瞪了她一眼,朝着何太医一拱手:“先生里面请,陛下等了好一阵子了。”
萧翊川笑道:“你回去吧,我有空了再到东合室听你说故事。”
乔梓看着那两人入了正殿,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张望了两眼,可惜却没瞧见皇帝的身影。
她只好朝后退了两步,却瞥见萧锴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免有些纳闷,她听四通殿里的好几位公公说过,建华帝还是信王的时候,身旁有四名亲信,无一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都曾数次立下汗马功劳:萧铎、萧钊善用兵,一个卫戍京师,一个留在北地大本营,萧锴和萧铭善武,一身功夫了得,一个随身护卫,一个则悄无声息,统领着信王府的暗卫。
很显然,她能感受到,萧锴非常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她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值得这位在御前炙手可热的一品带刀侍卫敌视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冲着萧锴笑了笑,殷勤地道:“萧侍卫,天冷小心着凉。”
萧锴瞧着她,就好像瞧着一个傻瓜。
她看看裹着棉袍臃肿的自己,又看看只着了一件外袍的萧锴,讪讪地再次后退了几步,飞一样地跑了。
萧锴朝着正殿走去,门口站着一脸忧色的马德,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站在门口。
屋里有隐隐的争吵声传来。
萧翊川正站在萧翊时面前,方才在东和室的温润谦和已经不翼而飞,眼中满含痛楚:“皇兄,算是臣弟求你了,李家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留李太妃一命岂不是能显得你帝心仁厚吗?”
萧翊时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来:“翊川,有些事情你不懂,你别管了。来看这天仁轩最新出品的狼毫,朕特意让人从惠州替你带来的。”
萧翊川连看都没看一眼,眼圈微微泛红:“皇兄,我怎么不懂?我知道他们一直想要害我们,我知道你这些年殚精竭虑吃了很多苦,可大皇兄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昨日秉儿过来找我,哭得和泪人似的,求我饶过他皇祖母,他还是个孩子,却要遭受这样家破人亡的绝境,皇兄,你怎么忍心……”
“啪”的一声,萧翊时手上笔断了,他森然道:“大胆,是谁把他带过去的?”
“自家的侄子过来探望叔叔,都需要皇兄批准吗?”萧翊川满眼都是失望,“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翊时定了定神道:“他和你才见过几面,认识你是他的皇叔吗?从前怎么不见他来探望你?才十岁大的孩子就知道挑你来求情,倒是朕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