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可那股子难受劲还是无法被压制下去。素来在朝堂上以严厉杀伐被贪官暗称杀帝的贺晟睿,脸色忽而铁青,忽而生冷。
吴明德揉了揉鼻子,心道,回头该去跟内侍司好生说道说道了,卖好也要寻了会说话的来说啊。刚刚的小内侍,不明摆着告诉皇上,皇后娘娘要让他雨露均沾么?
话是夸娘娘贤德,敬重皇上没错。可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真心不缺少那点敬重。
如困兽一样,又烦躁又憋闷。一会儿嫌弃自己在□□之上,犹豫不决过于软弱,一会儿又觉得傅清月那个榆木疙瘩当真不开窍,真真让他恼火得很。
最后,一双幽深晦暗的眸子都变的通红了,他也没能拿定个主意。
索性,他直接收敛了心绪,直接带了人杀向凤栖宫。那个挨千杀的妖精,他就不信他日日缠着她,还能让她分出心神来关心别的美人。
折腾了大半夜,傅清月实在懒得应付贺晟睿的抽风。于是,任他甜言蜜语,任他假意告白,或是示弱,她都一应点头。眯瞪的模样,就差把敷衍二字挂在脸上了。
“清月,日后就你我不好吗?那些个新入宫的,你若是觉得听话懂事,就让她们为你分担宫务。若是觉得碍事儿糟心,就寻了殿前失仪发落了,再或者告诉朕,一个御前无状就能解决了。”贺晟睿趴伏在傅清月耳畔,嘶哑着嗓音低语。其中的真情和期望,不容忽视。
可落在傅清月耳中,最后也不过是让她心头颤了颤,旋即再次被压制下去。跟帝王谈情爱,于找死无异。
“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觉得管束后宫有些力不从心,过几日正要寻了人来分担一二呢。”被耗尽了力气,又被他纵容的愈发失了警惕的傅清月毫无诚意的应着话。
贺晟睿咬牙切齿,可对身边人的随意又无可奈何。他眼中的浓情转瞬而逝,随即换上的却是炙热火辣,只一个翻身就再次把人揽到胸前。毫无章法的攻城略池,带着急切跟无法言说的情谊。
他满心苦涩,甚至不敢看她疑惑的眼眸。是不是等有个孩子,她的心就会柔软下来?
随着前朝越来越顺心,他对傅清月的真心就越来越渴望。尤其是韩城跟程然相继成亲,每日里都于夫人相亲相爱,身上的荷包衣裳皆是其夫人亲自动手的。
他不求傅清月为他缝制衣衫,只想她看他时,不在那么理智冷漠。
初懂爱情的贺晟睿清楚,傅清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能这么一点点的暖着。若他真的忍不住,用强硬的手段,设计了她,只怕两个人会离得更远。
在傅清月的发间深深嗅了一口气,贺晟睿暗道,天下那么多的谋士大臣都能被他笼络到自己的阵营。就连许多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虽然认为他对外手段强硬无情,可到底还不是得歌颂他的政绩?
如今,不过是个脑子不开窍,又被他的利用伤了心的女人,他还怕捂不热?
就这样,贺晟睿瞧瞧的按了按傅清月的安神穴,然后把人靠在自己胸前缓缓睡去。临入眠之前,他的手摸到傅清月枕下空空荡荡一片,终于露出了个难得的笑意。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好?
贺晟睿的生物钟想来准时,如今冷然的眸光一触到怀里还睡的香甜的女人时,瞬间有了几分柔和。
“皇上,可要唤人进来伺候?”傅清月的感觉也算灵敏,再者,任谁被一束诡异的视线盯着,也会浑身难受吧。她透过幔帐缝隙瞧了瞧外面小桌几上的灯火,这会儿已经极小了,按着以往的经验,想必是快到辰时了。
她没有起身伺候的自觉,甚至话里还带了不甘不愿。若不是贺晟睿抽风,她日日都能睡到自然醒,哪怕外面请安的宫妃已经喝饱了茶水,也无妨。
“你再睡会儿,下朝以后朕在过来,要不你就带了宫务去乾正殿去。”贺晟睿唤了吴明德备水,却并未让人进来更衣。索性自个取了屏风边上挂着的朝服穿起来,系腰带的手并未停歇,就好像是想过几百遍又像是随意的吩咐。“若是嫌外面的人麻烦,等会儿免了她们的请安,让她们老实在自己宫里待着就好。朕瞧见那么多人,也觉得无趣。”
傅清月眸光闪了闪,毫不在意的开口:“皇上不喜欢美人,臣妾却是喜欢的,莺莺燕燕的倒是极有活力。让臣妾,也跟着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贺晟睿眸色微沉,也不知心底想了些什么,片刻之后他行至床榻一边,弯腰与傅清月对视。只可惜,良久之后,他只能伸手盖住傅清月的明亮的双眸。
“清月,别这么看着朕。哪怕给朕的,是你在南疆时的虚情假意也好,朕真的不在意......”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的哀求。“朕知道你不喜欢后宫那些女人,朕也不喜欢,可她们与你不同,她们进宫就连朕都无法拒绝。祖宗规矩朕可以不守,可朕不得不考虑以后继任的帝王会不会借由朕而罢黜了选秀。”
被人擒住了下颚,傅清月不得不清晰又认真的把这话听到耳中。
不管她如何心惊,那个男人终究在三声静鞭声中,上了帝王轿辇离去。脑中不断回旋着那个男人的话,那么无奈又亲昵,的确让傅清月失神片刻。
或许她不比那么尖锐,也可以适当的给他一些信任?毕竟,只要傅家在,他就不能轻易废后。
一时的呆滞之后,她坐起身,让人进来伺候。而心底的那点犹豫,也暂时被压制下去。就像是往常一样,不再深思。
行过礼后,慎淑妃与贤妃、容妃在皇后左右落座。
“瞧着这么多妹妹进宫,以后也能为娘娘分忧了。”贤妃率先开口,笑里藏刀。带着病态的焦急,让傅清月多瞧了两眼。不是她按捺不住,而是以前她辛苦笼络的有价值的人,都被皇后撂了牌子,偶留的几个也被皇上指婚指了出去。如今,她宫里侧殿的两人,各个清高,去给她请安都是带了高高在上的傲气的。
偏偏,为了和善仁慈的名声,她还要处处表现自己的大度,甚至赏下许多稀罕物件。可最后,人家还不是恭恭敬敬的到凤栖宫请安?那份恭敬,可是没有一点傲然的。
之后,就是她几次以身体不适去请皇上,可等到的皆是吴明德带了御医前去。到最后,甚至只让太医院的刘太医每日请脉。
更甚至,皇上直接以不守规矩,伺候不利的由头,发落了她身边最得用的木蓉跟青竹。这一切,都迫的她心思不稳。看来,计划必须提前,否则只会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
慎淑妃现在是感念皇后救命,更怀疑自己中毒是贤妃动的手脚。而容妃亦然,自从查到身边的姚桃投靠了贤妃,她就恨不得挠花贤妃那张贤良温和的面皮。
所以压根无需傅清月开口回击,慎淑妃跟容妃可就开始往贤妃心肺之上插刀了。若说人老珠黄,后宫里,还真没人比贤妃老。既无恩/宠/,又无姿色,只是个卑贱宫婢出身,的确怎么说怎么上不得台面。
傅清月神色不变,依旧闲适的品着茶,听着下边人你来我往的打着话机。知道贤妃被另外两个挤兑的面色发白,眼看就要不顾仪表了,她才淡淡的开口。
“进了宫就好好服侍皇上,万事皆要以皇上为天,忌嗔妒之心。还是那句话,本宫看不得后宫阴私,若有人以为害了别人能出头,那本宫必定让她知道,什么叫血溅三尺,浮尸不绝。”说罢,傅清月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清脆的声音带着压迫散向还未承/宠/的新人。她说的字正腔圆,气势压的人险些喘息不过来。
就算是贤妃,也因着傅清月的冷冽贵气,闭上了嘴。
“行了,本宫没别的话吩咐了,你们且各自回去吧。”傅清月懒得说什么姐妹相互扶持,或者再提点什么。只是最后,却加了一句,“贤妃既然身子柔弱,那往后协理宫务之事,就由淑妃同容妃接手吧。再做各位日后也避着些贤妃宫里,莫要扰了贤妃修养。”
慎淑妃跟容妃心里得意,赶紧眉开眼笑的谢恩。可贤妃也不会轻易松口的,她看清了皇后,这是要再次把她打入后宫深处,让她深居简出呢。
“娘娘勿怪,只是臣妾协理宫务,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若是娘娘一意孤行,只怕会引的皇上心生不悦。”贤妃面上笑的温和,似乎并没有任何挑衅一样。
傅清月似笑非笑,也不欲跟她多言。直接开口让谨玉差了小安子去寻皇上请旨。打脸算什么,她又不是寻不到爽快的事儿做。不过既然贤妃拿贺晟睿那点不在意当令箭,她干脆就直接让贺晟睿下旨得了。
当然,她并未承认的是,这次的事儿除了她厌恶贤妃那些手段,更重要的是想要试探贺晟睿的底线。她端要看看,当她的打算与贺晟睿的初衷相悖时,他会如何选择。
是护了皇后的脸面跟尊贵,还是忍了他第一个女人的明朝暗讽,乃至默许她□□嚣张。
至于贤妃日后还能不能坐稳妃位,与她何干?
一时间,凤栖宫正殿内剑拔弩张,下边新晋嫔妃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想着场上的冷凝赶紧过去,当然也有些有心的,正等着看皇上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