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提比斯边境,往年都有大量的信徒愿意给修道院送钱,这也是提比斯大修道院在历任指挥官的深恶痛绝中依然不会动摇根基的理由之一。大兽潮之年,丹尼斯院长已经做好从心慌意乱的民众和死人的亲属身上大敲一笔的准备,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眼看着就要泡汤。
首先,人们害怕神眷者胜过害怕兽潮,驱逐兽潮的护身符居然无人问津。有农民一脸天真地来问是否有血安娜驱逐符,修道院长脸皮抽搐,回头就把早早制作好的神眷者护身符(“让神眷的光辉庇佑于你!”,多好的宣传词啊,能卖出多少钱啊,丹尼斯简直心头滴血)锁进仓库底下。其次,神眷者住进了修道院——这点瞒都瞒不住,她在万众瞩目之下飞了进来——第二天修道院的人流量一落千丈。
没人敢上门参拜,没人上门送钱让教士祈祷,丹尼斯屈尊纡贵让教士们亲自出去拜访富人们,带回来的回答简直把院长大人气得一个倒仰。他们表示:我们这边没关系!不是重点!为了提比斯的福祉,请您们专心致志念诵祷文镇压血安娜吧!
丹尼斯能怎么办?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解释血安娜就是神眷者(开始没人信,之后他不敢说了,以免修道院沦落到也被蠢货们驱邪的地步,丹尼斯可是一上任就体会过了边地的民风彪悍),不能跟上头吐苦水(饱受阿铃古神学院熏陶的神眷者怎么一到这里就变成了大魔王?丹尼斯的敌人们肯定很乐意抓住这点烦个没完),还得一边安抚愚民一边对上头粉饰太平。
他心如绞痛地垫上自己的钱,捏着鼻子上报:收益减少是因为天气变化,雷暴多发,农民们的收成不好。神眷者大人增强了教廷在亚默南边陲之地的影响力,家家户户都念诵神眷者之名……
丹尼斯觉得自己开始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就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中,冬天到了。
安叙在一个清晨打了个激灵,从冥想中脱离出来。她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同,那种感觉仿佛在第一场大雪的早上,你爬起来,在拉开窗帘前就有了预感。
她站在修道院的窗口向外望去,天空依然笼罩在薄雾中,东方旭日未升。提比斯边境还没醒来,连修道院都显得十分冷清。整个边境似乎只有她被这样说不清的预感惊醒。
用冥想代替睡眠已经有一段时间,冥想可以补充精力的消耗,只是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舒服,但安叙又不是来郊游的。练级狂少女用冥想代替睡眠,食用吗哪度日,整日徘徊在边境狩猎,并且收集各种异兽的晶核,做实验看看哪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如今普通的疾风兔晶核对她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安叙半点不觉得辛苦,她认为如今的条件已经比一个人在家废寝忘食打本练级时好多了,衣食住行不用担心,何况还有莉迪亚。
说起来,莉迪亚呢?
安叙起身左顾右盼,没看到苦修士的身影。搬到修道院里后,院长在她的要求下给了她们两人间,莉迪亚本应躺在对床上。对床的被褥已经冰凉,莉迪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大概出去做早课了?在修道院当中,安叙不担心莉迪亚被人打闷棍,这段时间的组队也让她发现莉迪亚是个身手敏捷的奶,自保和跟上dps完全没问题。安叙想完就算,伸了个懒腰去洗漱。
再次回到房间,里头已经有了一个人。那是修道院派过来照顾她们衣食的人之一,正背对着安叙收拾床铺。安叙推开门,发出嘎吱一声,那人被吓得跳了起来。
“你胆子真小。”安叙撇了撇嘴,环视房间,没找到餐盘,“没拿吃的来啊?”
“现在太早,我以为您出去了,给您收拾一下……”
安叙越过他瞥了一眼莉迪亚的床铺,嫌弃地说:“怎么比收拾过更乱了?”
“因为您提前回来了,我还没铺好,马上铺好!”那个人连忙说。
“是吗,不知道还当你在翻什么呢。”安叙翻了翻眼睛,“乱得和狗刨过似的。”
“神眷者阁下说笑了,”那人干笑道,“我能找什么……”
“这个?”
莉迪亚忽然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香草囊——虽然被称为香草囊,里头装着的却不是香草,反倒是当地一种味道难闻的植物。嗅觉敏锐的异兽讨厌这种植物,因此防线上的人都爱佩戴上一个,哪怕异兽真的饥肠辘辘时不会太在意食物的味道,总也聊胜于无。安叙懒得管这种东西,莉迪亚身上倒入乡随俗地戴着一个。
收拾的人抖了一下,笑容僵硬,磕磕绊绊地说:“您、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苦修士面无表情,举着小小的布包,平静无波地看着对方,直到那个修士汗出如浆。安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晓得莉迪亚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即使在现在,她还是经常看不透寡言少语的绑定奶在想啥,心情如何,要是安叙知道别人对自己“神秘莫测”的评价,她一定要叫屈起来:我特别直白好吗!神秘莫测该形容莉迪亚这样的啊!
“怎么啦?”她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