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希无奈地叹气,“我们无法相信他们,就像他们不会相信我们。”
最开始那段时间,来自雷霆堡的人们必须结伴出行才能保证安全。当地人对他们吐口水,扔石头,鲜明地表达了他们在这里的不受欢迎。时至今日,当地人的敌意似乎变成了畏惧,但在强弱变化时躲避随时可能变成攻击。没人敢冒险分散开,住进充满敌意的人群中。
安叙沉思着看向外面,积雪没有一点要化开的意思,疏松莹白的雪层盖在房屋、树木和地面上,把这里变得像糖霜覆盖的童话世界,看起来十分美丽。只可惜,大概只有身处通暖气的房间,捧着热牛奶,透过玻璃窗或电脑屏幕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会觉得无比惬意吧。
汶伽罗的雪来得如此平静,它不是兽潮的号角,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自然现象。就是这种找不到敌人的自然现象,让这支几乎什么人才都有的先头部队陷入了窘境。
她困扰地紧了紧领口,这件皮衣很大,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即使如此,没有空调的冬天还是冷得很难熬。他们的异能者一共也就那么几号,没有能当人肉空调的火系,也没有能方便砍树的攻击异能。要用科学的方式,安叙一时又想不出要如何科学。她不是理科生,不是手工爱好者,也不是会去思考回到一穷二白中要如何强国的写手或穿越文爱好者。
怎么取暖?企鹅取暖法,全部挤在一起?摩擦生热?运动取暖?那样的话粮食不够消耗吧。这里有老鼠窝吗,挖一挖老鼠的过冬储备说不定能过下去,然而白雪皑皑的哪儿找老鼠窝。话说这儿的人倒是老鼠习性,挖开他们的窝肯定够过冬……
安叙乱七八糟地想着,往克里斯怀里钻了钻。苦修士南希为眼前这一幕摇了摇头,和神游的安娜伯爵说了一声便向外走去。一个alpha在别人面前和一个omega搂搂抱抱,并且(为了暖手)扯对方外套的行为实在不太像话,克里斯僵硬地看着安叙,脸上的忧虑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等他开口,安叙忽然打了个响指,振奋地跳了起来。
“我这笨蛋!”她说,“都能跑步进入零污染时代了,还想什么煤和柴火!”
安娜伯爵的子民们再度忙活了起来。
病人留在燃着炉火的温室里,有两个医生照看着他们。身体强健的人离开帐篷,分成两组,一组收集周围的破铜烂铁,一组开始混合泥土,与土系异能者南希一起打造砖窑。有安娜伯爵打包票,人们毫不犹豫地将收集来的全部柴火都用在了砖窑上。有异能辅助外加不考虑制造好后的使用寿命(反正只要撑到这一年春天就好),一间难看的平房很快出现了雏形。
接下来的部分由技工组的一名金属异能者吉姆完成。
“伯爵大人,我平时是负责给医学生大人们扭试管架的。”吉姆不安地把帽子抓在手里,“只能搞搞这些小玩意,隔空运刀啥的连棵小树苗都砍不断,您看?”
“好极了,要干的就是精细活!”安叙满意地说。
收集来的破铜烂铁中,铜和铝被额外挑出来,安娜伯爵把其他的拿在手中挑挑拣拣,不知以什么标准,将其中的部分交给金属异能者。汶伽罗防线的金属并不多,一些手艺粗糙的兵器,还有那条曾经是神罚之锁的金属链帮了大忙。它们在吉姆手中变成柔软的液体,接着卷曲成螺旋形线圈,线圈钻进砖房的夹层中,均匀地分布在四面墙、屋顶和地板下方,只露出一个头。
“你们回去吧。”安娜伯爵说,“这边交给我。”
她把自己关进了新造的房屋,金属异能者吉姆和几名医学生们聚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做着她交代的活儿。其他人们听话地回到帐篷里,按捺着兴奋,猜测着他们的领主会怎么做。
“会变出一间四面都是暖炉的房子,每个角落都是暖和的。”有人搓着冻得没知觉的手,憧憬地说,“而且不用燃料。”
这听上去就不可能的妄想居然赢得了一片赞同声,甚至连有见识的前贵族们都连连点头。“我去过一名侯爵的庄园,那里每个季节都一样温暖。”一名老先生说。接着他们谈论起了能让人暖和起来的异能,把这些可能与现在的状况联系在一起。人群中的医学生们——这些炼金术师的学生们——笑盈盈听着,没有跳起来反驳“这不炼金”。
简直不可思议,明明被指挥着去做了毫无章法的事,眼看着燃料即将告罄,而下一场雪正在云中酝酿,人群中的气氛却完全改变了。彷徨不安的人们正满怀期待,连最谨慎、最劳心劳力的人脸上也出现了轻松的笑容。唯一绷着脸的人独自站在帐篷一角,频频看向那个门户紧闭的新房子。南希在他身边坐下来,笑道:“别担心了,相信她吧。”
克里斯愣了愣,没想到此前摇头就走的教士会来和他说话。从投入到雷霆堡的建设开始,南希就摘下了自罚的锁链,穿上了鞋子,唯有习惯性披着的土黄色外袍可以昭示她苦修士的身份。这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把手笼在袖子里,和蔼地看着他。
骑士看着南希脸上的笑意,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仅存的还在担心的人。他该怎么说呢?在大家一副所有问题都会解决的欢乐气氛中,说自己害怕他们心中的救世主会大开杀戒,把原住民全杀光好鸠占鹊巢?还是说他们伟大的领主其实对所有人的生死浑不在意,可能会因为一个不高兴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克里斯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勉强笑了笑,蹲坐下来,以免老人家一直伸着脖子看他。
“我总是看见你皱眉头。”南希说,“你太操心了,孩子。”
“我只是……我只是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噢,别担心,安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吗?”南希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