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怜宝见她神色凄惶,惴惴不安,心里便有数了。
“二姐姐。”
梅怜芷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小七。”
在家里时姐妹们相互之间的憎恨,仿佛不共戴天,可到了此刻孤独无依的时候,见着在一起相互憎恨相互吵闹了十多年的亲妹妹,梅怜芷再也忍不住哭了。
抛却了那些憎恨,扑过去,抱着梅怜宝哇哇大哭。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大哭不止,泪水里积蓄了满满的委屈和畏惧。
林侧妃是个心软的,跟着掉起眼泪来。
梅怜宝曾受过那罪,她知道梅怜芷承受的是什么。她双眸黑幽,面无血色,拍着梅怜芷背脊的手在发抖,“你再忍忍,再忍忍。”
等我打赢冬狩这场命运之战,获得一些地位和宠爱,我来弄死他,我来弄死他。
我要弄死很多人,可我现在没有权利,只能依靠孟景灏,冬狩之后,冬狩之后见分晓。
梅怜芷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住,重新坐回绣墩,看着梅怜宝就讪讪的。
“要梳洗一下吗?眼睛都肿了。”梅怜宝道。
梅怜芷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能多留在你们这里一会儿吗?”
梅怜宝看向林侧妃,林侧妃笑道:“可以。”
“蓝玉,你领我二姐姐下去梳洗。”
梅怜芷告罪一声,跟着蓝玉下去了。
林侧妃便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梅怜宝摇摇头,林侧妃一把握住梅怜宝的手,忧心道:“你果然在发抖?着凉了吗?”
“没有,我没事。”心里冷的病能治吗?
不能。
林侧妃不是那种打听别人家隐私的人,虽忧心,却顾忌着分寸,便是道:“有什么我能帮的,你尽可以开口。我偏就瞧着你顺眼,就想对你好,只希望你不要拿我当外人。”
梅怜宝看向林侧妃,见她一片诚挚,此刻,心里是想要怒吼她的,傻女人,别对我这么好,我从地狱里来,我是从地狱里来的!我手持屠刀,是来这世上杀人的!
脸上却笑的幽幽艳艳,盛色迷离,她紧紧攥着林侧妃的手,问,“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林侧妃瞧着她的脸,自己的脸却是发烫起来,糊里糊涂的一股脑全答了出来,“清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林清涟。”
“小名儿呢?”
“亭姐儿。”
梅怜宝扭一把林侧妃的脸,哈哈大笑,“亭姐儿。”
林侧妃回过神来,又羞又气,拍着炕几,色厉内荏,“不许笑。”
“不笑。”梅怜宝从炕几一侧爬到林侧妃身上,抱着她晃悠,“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把林侧妃哄的高高兴兴的,嘴上偏得占个便宜,“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女孩儿,天外飞来一个你不成,莫要乱认姐姐。”
正经的有血缘的姐姐梅怜芷站在珠帘外,面有愧色,举步不前。
恰在此时,蓝玉又来禀报,“左金吾卫上将军来求见太子殿下。”
梅怜芷白了脸,求救的看向梅怜宝。
第55章 老而不死
梅怜芷痛哭时,孟景灏便醒了,只是碍于别家女眷在场,他便呆在寝房没有出去,只靠在枕上闭目养神。
听着服侍的梅兰生悄声回禀说,蔡则求见,他立即坐了起来,起身往外走。
蔡则乃是老四的外祖父,虽是战功显赫的开国名将,但近年来越发倚老卖老张狂跋扈了,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寝房门一开,忽闻刀剑相击之声,孟景灏脸色一变,大步走入厅堂。
“请太子殿下还老臣侍妾。”吼声苍老却浑厚,像是从胸腔里一字一字鼓胀出来的。
张顺德师徒被留在了太子府照应,孟景灏身边带的近侍一个是梅兰生,一个是刘勰,梅兰生在内寝伺候,刘勰守在门外。孟景灏出现在厅堂时,刘勰带的小徒弟小禄子小跑着进来禀报,面不改色,步调不乱,只声音泄露出他的紧张,“太子殿下,院门口上将军蔡则带着金吾卫和内卫们打起来了,师傅正和上将军理论,阻止他硬闯。”
“放肆的老东西。”孟景灏一掌拍断桌角,眯了下眼,道:“恭请上将军进来。”
小禄子麻溜的钻出去,一看,蔡则已经打破门,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来了,这是何等的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小禄子心里气的厉害,为了补救太子殿下的脸面,忙喊话道:“太子恭请上将军。”
内卫们都是从太子六率中精挑细选上来的校尉,都是年轻气盛的儿郎,却是没拦住身经百战的金吾卫,个个羞愧不已,闻听太子之命,拱手退了下去。
蔡则一抬手,大笑着吩咐,“没听见吗,小太子恭请老夫,你们都退下去。”
屋内,梅兰生把掉在地上的桌角捡起来藏到袖子里,挺直身子立在孟景灏身侧。
暖阁放下了帐幔,梅怜宝躲在后面听,梅怜芷双眼含泪,小声道:“我跟他走吧,省的连累了你。”
“你还不明白吗,你来容易,想回却不是那么容易了。这死老头子来者不善。”梅怜宝斜睨梅怜芷,“你和他商量好的吧,听听他那一嗓子吼的什么,‘请太子殿下还老臣侍妾’,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殿下把你掳来的?明显的是往我们殿下身上泼脏水,还有他那嚣张的态度、称呼,太子就是太子,什么叫小太子,死老贼。”我还没在大贱人面前那么嚣张呢,这老贼却嚣张起来了,哼。
梅怜芷欲哭无泪,慌白着小脸,“我没有,他越发过分,我实在受不了了才避出来的。你看。”
梅怜芷一撸袖子,露出隐藏在袖子底下的鞭痕,她巴巴的看着梅怜宝,眼泪已是骨碌碌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