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斋。
梅怜宝站在廊庑上,穿了一件绯色碧草朱藤的对襟袄儿,下头是一条白绫绣一枝红梅的马面裙,腰间系着蝴蝶彩带绦子,裹着那细细堪盈一握的腰肢,让她看起来袅娜窈窕,耳朵上戴着的珍珠灯笼坠儿随着春风微微摇晃,珍珠的光晕照在她的脸上,越见靡颜盛色。
在她身后,整整齐齐站着秋夕斋所有的宫女太监嬷嬷,手持棍棒,严阵以待,放佛要去跟人打群架似的。
红珠一进来就看见了如此阵仗,吓了一跳,“宝夫人您这是?”
梅怜宝走下石阶,笑盈盈道:“别问我,且说说你的来意。”
红珠便道:“太子妃有命,让您自己去暮云斋捆人。”
梅怜宝的笑靥越发灿烂了,一扬手,“跟本夫人走。”
看着秋夕斋的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院门,红珠愣在原地半响没回过神来,心里惊诧莫名,原来宝夫人早就算到了太子妃会把此事扔给她去做吗?还是说,原本就是宝夫人想亲自去捆人,但碍于太子妃才是管制后院的人,故此绕了个弯。
红珠连忙回了馨德殿,把看到的和自己所想的都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妃听后却苦笑起来,“梅怜宝可不像是会顾忌旁人的人。是太子,应该是梅怜宝求了他,想亲自去捆人,但太子却顾忌本宫,尊重本宫才是管制后院的正妃,故此让本宫去捆人,却又激了本宫一句,让本宫恼怒,犯嫉,甩手将此事扔给梅怜宝去做。”
红珠忙笑着道:“这说明太子殿下敬重您啊,不肯绕过您处理后院的事情。”
太子妃点点头,露出了笑模样。
暮云斋内,孔雀开屏,梅怜奴正坐在藤萝花架下绣花,梅怜宝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七姐姐你想做什么?”梅怜奴站起来,警惕的看着梅怜宝及其身后的人。
“九妹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梅怜宝一挥手,两个强壮的嬷嬷一拥而上将梅怜奴制服。
梅怜奴慌了,“来人啊。”
暮云斋也有人,却不及梅怜宝带来的人一半多,暮云斋的太监宫婢们一看是太子身边的福顺公公带人来的,一下子都萎靡了,缩着脑袋被压在地上不敢吭声。
“七姐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梅怜奴眼睛一红落下泪来。
此时两个嬷嬷已经将梅怜奴的双手捆结实了,并将彩带递到了梅怜宝的手里,梅怜宝猛的一拽,拽的梅怜奴一个踉跄。
“七姐姐,你我同为夫人,你没有权利捆我,我要见太子妃。”看情形,梅怜奴心知今日梅怜宝是不准备放过她了,就褪去了哭啼怯怜之态,张皇起来。
梅怜宝又是一拽,猛的将梅怜奴拽到怀里,她凑到梅怜奴的耳边,悄悄的道:“阿奴,从你在御花园那日沉不住气说嫉妒我开始,回来后我反复琢磨,终于想通了一点,能激的你露破绽的只有我梅怜宝呢,可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你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我做到了你应该做的事情对不对,比如得到了孟景灏的宠爱。”
上辈子梅怜奴得了宠,故此她梅怜宝被厌弃,梅怜奴成了最后的赢家。而这辈子,她梅怜宝得了宠,那么梅怜奴就会成为弃子吧。
“你,仿佛变成了一颗废棋呢。”梅怜宝笑的妖娆,吐语冷酷,“当我把你重新塞回你本来应该呆着的地方,比如狗窝里去,你会做什么呢?”
“不,我不是废棋,你胡说。”梅怜奴剧烈挣扎起来,用身子撞击梅怜宝,梅怜宝往后撤了一步,拽着梅怜奴就往外走。
“我已经替你打听好了,府里最西边有个猫狗房,那里最不缺狗窝了。”
“不,不,太子妃救我,珏哥儿救我。”梅怜奴拼命挣着左右扭头喊人。
“宝夫人你站住。”珏哥儿从后面追上来,挡在梅怜宝身前,板着小脸道:“父亲只说让捆了梅夫人扔到空房里去,并没说要扔到狗窝里去,宝夫人,你阳奉阴违,可有把父亲放在眼里?!”
看着眼前粉嫩漂亮的小家伙,他眉眼间有三分像孟景灏,梅怜宝心里既稀罕又嫉妒,就软着声音哄道:“珏哥儿乖,去旁处玩去吧,婢妾也是奉命行事,这里头复杂着呢,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的。不如你去问你父亲?”
珏哥儿背手在后,站姿都和孟景灏如出一辙,拧着小眉毛,瞪着梅怜宝,“这么说,宝夫人要一意孤行了?”
梅怜宝稀罕死了这小东西,笑的越发温软可亲,珏哥儿只觉眼睛要花了,更不够使,拧着的小眉毛舒展开,呆呆的盯着梅怜宝看。
梅怜宝嘻嘻一笑,摸了珏哥儿嫩嫩的小脸一把,拽着梅怜奴依旧往猫狗房走。
“珏哥儿救我。”梅怜奴急的浑身淌汗,大声呼喊。
珏哥儿窘迫的捂住小脸,撒腿就往馨德殿跑,“梅夫人你等着,我去找母妃帮忙。”
梅怜宝皱了下眉,对两个强壮的嬷嬷道:“你们将她扛起来,咱们快点去猫狗房。”
“梅怜宝,你怎么不去死!”被扛起来后,梅怜奴心慌之下,大声怒骂。
“跑起来。”梅怜宝道。
跟着前面的两个嬷嬷跑,缀在后面的梅怜宝被骂了却更开心,这说明她找到梅怜奴的死穴了——狗窝!
梅怜奴的噩梦。
“梅怜宝你去死!去死!去死!”梅怜奴被扛着,脑袋倒过来朝下,脸朝天,她看着梅怜宝,一双眼睛横起,满满都是恶毒之嫉。
“我偏要活着,美美的活着,逍遥的活着,我活着,让你去死。”梅怜宝笑着道。
猫狗房到了,梅怜宝早让福顺过来打过招呼,让伺候猫狗的太监都避开,把猫狗房暂让出来给她使。
猫狗房里养着些精致漂亮的猫、狗,还有小狐狸,狗窝没有,但是却有铁笼子,笼子里铺了甘稻草。
“把她塞到里面去。”梅怜宝指着一个最脏乱的铁笼子,笼子里还养着一条小黑狗。
“不——”
看着那狭窄的笼子,流着口水的狗和粪便,梅怜奴崩溃了,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两个强壮的嬷嬷都差点制服不了她,还被抓了一脸血道子。
“佛祖救我,佛祖救我——”
当她的头被塞到笼子里,狗臭味扑鼻而来,她的脸离着那一滩狗屎只有一掌的距离,梅怜奴涕泗横流,大喊出声。
乐平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