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灏抿唇不语,望着宫门,眸色深沉。
乾清宫内,长平帝吃了块芝麻糕,捧着热茶,面色不愉。
彼时,玉莲生已在炕桌上摆好了棋盘,并黑白两盒棋子。
“你也坐,陪朕下盘棋。”长平帝道。
玉莲生应是,在炕上坐了半个屁股。
主仆下起棋来,但玉莲生发现长平帝根本就心不在焉,故此默默的看棋盘,并不吱声。
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长平帝微露志得意满,太子虽轻易废不掉,却也不是不能废,只要稍动脑筋便可,他为帝王,他才是执棋人,诸多棋子,随他摆布。
“太子禀报的事情你也听见了,你觉得君文竹真的没死吗?”
“奴婢不敢妄议。”
“即便真的没死,凭他们祖孙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君家军,在那场宫廷政变里就被父皇屠戮干净了。还有秦国公说的那种毒药,朕信有,可那又如何,鬼蜮伎俩,还能颠覆得了我大胤江山?笑话。不过是太子联合了秦国公绞尽脑汁把脏水泼给乐平,欲盖弥彰罢了,朕剥夺了太子的政权、军权,太子一党着急了。”
长平帝将黑子一扔,命令道:“传雍亲王。”
春雨濛濛,烟笼长空。
梅怜宝站在灵堂的门槛上,望着擎着一柄紫竹伞,缓步而来的梅怜菱,道:“四姐姐,你又是第一个来祭奠的。”
梅怜菱将伞交给一旁的婢女,越过梅怜宝,现在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这才返回来道:“这次来晚了,不过我是故意的,梅怜奴和三儿不一样,我和梅怜奴什么情分都没有。倒是你,原来最重姐妹之情的是你。先是为三儿办了灵堂,现在又为了梅怜奴办。”
望着被细雨冲刷后,越见青翠的花木,梅怜宝风轻云淡的道:“举手之劳罢了,做姐妹的,有今生没来世,恩仇怨怒,都在她们死后消散了,我不想带着任何遗憾或者仇恨去往下一世,这是梅怜宝的最后一世。”
梅怜菱看着梅怜宝,倏忽一笑,“小七长大了。”
“长大了。”梅怜宝也笑,姐妹两人,一个明艳云轻,一个人淡如菊,两种风情,点缀着这湿漉漉的雨天。
“四姐姐,我突然明白,不论你处于怎样的境地,你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在逆境里求生,在顺境里安然,不怨不恨,不贪不执,花开自在,你这样很好。”
“你既看的明白,为何不去做?”梅怜菱道。
“我?我贪,我执,注定做不了你。”
此时,梅怜荟身边的嬷嬷来了,是个面善的长相。
“给夫人们请安。”嬷嬷是个嘴甜的,不问是什么位分,都敬称为夫人准没错。
“起来吧。大姐姐不来了对吗?”梅怜宝道。
“我们荟夫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怕冲撞了,就不来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梅怜宝道。
这嬷嬷告罪一声,擎着纸伞走了。
走了嬷嬷,来了梅怜芷,这次再见,她的脸色更凄苦愁闷了。
“太子这些日子逮着老太爷参奏,老太爷气的了不得,听闻又是你邀请我,死活不让我来,我求了好久才能出门,却也只能呆一会儿。”
蓝玉领着婢女搬了三个绣墩来放在廊庑上,三姐妹依次坐了。
“可我想出来,不为了祭奠梅怜奴,她没那个福气,只为了能喘口气。”梅怜芷抹着眼泪道。
抬起的手臂,春衫下滑,露出胳膊上尤带着血丝的鞭痕。
梅怜菱叹息为她拭泪,梅怜宝不以为奇。
“蔡则用处子精血炼长生丹的事情,你可知道了?”梅怜宝道。
“昨儿他发脾气,我偷听见了,吓个半死。老畜生。”在太子的别院里,梅怜芷压抑不住心里的怨恨,破口大骂,“那老畜生有病,还病的不轻,我从不敢和他一个床榻上睡觉,我怕睡熟了,半夜他把我掐死。他是战场上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人,从来都是枕戈待旦,以前还有人给他守夜,到后来他发病杀了五六个婢女,就再也没人敢了,宁死都不去。”
彼时又有人来,是梅严德身边的管事,“给三位姑奶奶请安。”
“说。”梅怜宝道。
“老爷忙着点货,不得空,让小的给七姑奶奶带句话,梅怜奴和咱们梅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必为她伤心,让七姑奶奶早些回太子府伺候太子。”
梅怜宝愕然,看向梅怜菱和梅怜芷,“父亲何意?你们都知道了?”
梅怜菱道:“之前也不确定,有父亲这句话,我就能确定了,梅怜奴不是父亲的女儿,梅怜奴的生母是个花魁,被父亲纳为妾后,九个月就生下了梅怜奴,父亲气个半死,而花魁又因大出血死在产房里,父亲就把怒火发到了梅怜奴头上,将她弃到狗窝里,任她自生自灭。”
梅怜芷接着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父亲瞒的紧,可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姨娘打听着了,跟我说的。”
“那会儿,我姨娘和三姨娘交好,就是三姨娘透露给我姨娘的,于是我也知道了,我姨娘还交待不许和梅怜奴玩。”梅怜菱道。
“弃子……原来如此。”梅怜宝喃喃一句。
“那会儿看着你变着花样的给梅怜奴送吃的送穿的,我还躲在旁边,拉着小四嘲笑你傻来着。”梅怜芷捂着嘴笑起来。
“看我笑话呗。”梅怜宝翻梅怜芷一个大白眼。
“大姐姐没来?”梅怜芷问。
“怀了孩子。”梅怜菱简单一句,想到一事便笑道:“听我们老爷提过一嘴,昭和郡王要娶镇国将军的嫡女了。”
梅怜芷笑道:“大姐姐是镇国将军的侍妾,小七是太子的夫人,太子和昭和郡王又是亲兄弟,按着咱们姐妹算,这辈分乱了套了。”
可谁又拿侍妾当回事呢?
这个话题冷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