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却已经站在半敞开的自家门前了。
小姑娘步子格外小,硬生生凑出了第六步。
停顿片刻,脚步还是缓慢地有了动作。
半只脚落进去,还有半只跟上来前,忽的听见身后男人喊住她:“蔡莞。”
她头回得很快:“怎么了?“
对门上的钥匙已经被取下来,微敞开的屋内没开灯,男人背靠门,身后有暗影延伸出来。
而前方顶部有楼道的灯照着,许柏成往前一步,迈进了独属于两人的光里。
就如此,望着站在对门的女孩。
他在问她:“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蔡莞反应着,没说想还是不想,只问:“什么。”
清晰的,似乎也有些哑的声音,在说:“从前有个少年。”
“五岁时,与亲生父母在游乐园走散,八岁时,在福利院被一对夫妇领养,十四岁这对夫妇感情破裂,协议离婚,谁也不要少年。”
常人都说,每段婚姻的最初都是美好的,新婚夫妇的感情也是最为热烈的。
最开始由于养父许安华不能生育,许安华和王箐才做出了去福利院领养孩子的决定。
刚开始,关系也还是如胶似漆,有了孩子,生活更添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婚姻中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各种小事的累积增加,愈来愈频繁的吵架冷战,渐渐就消磨了对彼此的热情。
这是婚姻中的转折点。
有些夫妻在经历过如此阶段,感情更加深刻,从爱情过渡成亲情,而有些,则没*t跨过这个坎,最后弄得两败俱伤,无法善始善终。
显然,他们属于后者。
许安华入了歧途,出轨公司同事。
尽管被发现后,认错求原谅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可另一方还是变得杯弓蛇影,敏感多疑。
王箐对话中时不时夹枪带棒,有意无意地暗示,毫不避讳的字字讥讽,再到宣泄愤怒地摔东西,砸物品……
整个家离散掉,只差一纸离婚协议书。
那时候,少年还不过是初二。
早起上学时,出门看到的是前一夜腥风血雨,客厅里的残败狼藉。
放学回来时,烟火气浓郁的居民住宅,各家都在为归家的孩子准备晚饭,唯有他生活的这里,冷冰冰的,了无生气。
后来,王箐搬走,和许安华开始分居。
许安华带着他,继续住在这里。男人工作繁忙,平日各种应酬饭局交错,在照顾孩子的生活起居上不细心,领养的孩子更是不上心,学习有没有遇到困难,和班上同学关系处理得如何,心理方面的问题完全无视,就连最简单的如何解决吃饭,都是交托给邻居帮忙搞定。
再后来,少年选择了住校。
那样的年纪,同龄的孩子们天真烂漫,有父母陪伴长大,最多不过苦恼于读书写字。
与他同寝的室友,家庭氛围都还不错。他们会因为食堂不比外头饭店的滋味,常常寻求父母送来一些学校没有供应的吃食,有时是他们热衷的高热量炸鸡可乐,有时又是相较健康的水果零食。
这算是额外的加餐。
室友与室友之间分享着,少年不免受其恩泽。
长此以往,寝室之间默默达成了一个没有口头约定过的约定,也就是,额外加餐定在下午没课的周三,每周一回,每位室友的父母轮着来就好。
寝室总共六人,这样算起来,每位家长一学期也只用送两次,不算麻烦。
当然除去少年,所有室友都执行得彻底,也当然,少年成为第六周,也就是最后轮到的。
因为,他拿起寝室电话时,压根就不知道打给谁。
谁,又是他的父母。
他很清楚地记得每周公休的星期三,他都是在最晚一个回到寝室的。
想等到他们残卷完所有,这样轮到他时,没有他的家长送来吃食,也不会太愧疚,可每每,无论何时回去,他的书桌上都会置放着室友给他留的食物。
那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对彼此的善意。
也因此,他很清楚地记得,轮到他的那一周。
他在一筹莫展的无助情绪中拿起电话,又在室友们纷纷投来注视目光中放下电话。
很沉重。也很无力。
最后,少年低着头,紧攥起垂在身侧的拳头,冗长的沉默以后,只说了那么一句:“对不起。”
……
“然后呢?”蔡莞的声音在唤醒他。
“然后,”许柏成回过神来,黑睫颤动,视线始终如一地落在眼前小姑娘身上,“然后,”他声线喑哑着,又重复一遍,“有位老*t人出现了。”
一纸协议离婚书签署完成,许安华和王箐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那是在初三结束的暑假,少年拿到了市里最好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在所住的这个小型居民社区算是罕见的喜事,却无人问津,鲜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