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万水百思不得其解。
柳暄红把装修的事儿交付予他,桌椅的事儿他也去平南那边跑过几趟,厂子人员待他极好,积极地领他去看家具制造,估摸了工期。
按宋万水上回的巡视来看,饭馆的柜子桌凳理应快做好了,耽误不了开店的日子。
柳暄红:“去去就知道了。”
宋万水感受到她平静的气息,内心也逐渐安稳下来。
他想,他三婶这么沉稳,应该有法子。
平南家具厂,厂子刘主任涨红了脸,脸颊肌肉紧紧拉着眉毛皱缩,呼吸急促,瞪着铜铃大眼,早年干木匠活练就的大蒲手一巴掌拍向张厂长的实木红桌,桌子被拍的震天响。
“老张!柳记的订单咱们明明快完成了,为什么要搁置掉?”
张厂长端着白底绿纹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对他的怒火不为所动。
“老张!”
刘主任不满地怒吼。
办公室外,张厂长的二儿子张春晖笑眯眯地走进来,用那种尊敬老主任的语气解释:“刘主任,您歇歇气,我爸不是说过嘛,咱们厂子接了好几家的家具单子,这不是挪不开人手嘛。”
“挪不开人手和柳记有个屁关系!”刘主任语气不屑,他是厂子的老人了,从小木匠到现在的主任位置,哪会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也不看张春晖,只猛拍老厂长的桌子,要他给个准话。
“咱们一向是一个单子一个单子来的,你们中途插队,还不止插一个,插三四个,这不是活生生耽误人家柳记的单子,柳老板说过,她这几日就来拉货,我们交不出货怎么办?”
“大不了赔钱呗。”
张春晖浑不在意。
他攀上了书记的小儿子,书记小儿子介绍了六笔订单,代价不过是把柳记的单子压一压,和书记家的人情相比,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随便在书记儿子手指缝里捡几笔单子,就能让他成为家具厂里最辉煌的销售员,往后厂子就靠他吃饭,风风光光地接自己老子的班。
商人最重信誉,刘主任被他这副散漫态度气倒,指着他手指颤抖。
老厂长怕老主任真被自家儿子气出个好歹,放下搪瓷缸子,拉着刘主任的手硬要他坐下,语重心长:“老刘啊,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厂子接了好几个订单,要的急,咱们人手少,没办法,只能抽些人嘛。柳记的货快做好了,可不紧着那面抽人,何况我也没停了,这不是留了俩小年轻在嘛。”
“留俩生瓜蛋子顶屁用!”
“诶,可不能那么说,小王和小林都是好同志,辛苦你多带带。”
刘主任习惯性要发脾气拍桌,可是抬头一看,老厂长和儿子一副随他撒野的笑眯眯模样,摆明了任他把这张桌子拍碎了也不会改,他心里顿时像塞了一把火,烧得他心头发慌,张嘴就要破口大骂。
这时,小王跑了进来,大喊:“主任,柳记的人来了。”
刘主任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刘啊,你看客户来了,好好招待去吧,和人谈谈咱们的难处,争取原谅。”
老厂长慢悠悠地,一边赶人,一边不忘往他胸口插刀。
刘主任脸色难看。
张春晖强硬地送走刘主任,远远瞥见厂子大院里的柳暄红和宋万水,摇头嗤笑。
说来平南家具厂这次能起死回生,还要多亏柳记呢。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罪书记小儿子的。
张春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柳记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厂子的头等大事,是干好书记小儿子的那几笔订单。
柳暄红被平南家具厂的人接引,看到了一向负责接待她的刘主任。
老主任满脸涨红,羞愧难安,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尽快赶工完成订单。
柳暄红瞧出他是真心的,顿时明白事儿没出在他身上,没为难他。
一行人又看了遍生产线,部分家具已经打磨好,剩下两张桌子板凳还处于精加工状态,看样子,停滞有好几天了,刘主任原先没撒谎,如果按原来的工期,今天大概能组装好。
然而现在就差几步工序却停工了,这不故意吊着人嘛。
柳暄红神色淡淡:“刘主任,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一番信任。”
老主任老脸一红。
他们和柳记合作两次了,结果在快完工的时候闹出这种事儿,他实在没脸。
只能拍着胸脯一遍遍承诺,心里琢磨着要是厂子再推脱,他就趁夜里领着徒弟干!
出了厂子,宋万水犹不解。
“我信刘主任,可是咱们的货又是咋回事?”
柳暄红想着一路路过的生产线和工位,往日冷清清的厂子,机器轰隆隆作响,应该是有大订单。
她琢磨着可能事儿就这身上。
“你打听打听,平南家具厂近日接了什么单?”
宋万水点头。
从家具厂出来,已是黄昏,柳暄红没去饭馆,直接回家。
院子里,宋暖英和俩小家伙在挑水,小孩子咯咯笑着,大老远儿都能感受到他们的那股子开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