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景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太后示意旁边的宫人将地上打扫干净,缓步走至桌边坐下,“你想,如安既是决意要离开,若那么容易就被你找到,那她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如安吗……”
正当他疑惑不已,她又接下去慢条斯理道:“你得想个法子,让她主动现身才是。”
皇祐景辰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瞬了然。“多谢母后……”
翌日,一道消息传遍了整个天明。
太后突染怪疾,宫中太医均束手无策,城中贴出皇榜,寻求民间能者治之,重金酬谢。
太后病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时间街头巷尾皆议论纷纷。
而夏如安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的确是吓了一跳。但将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又有些不相信,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和她的宝贝儿子联合起来骗她。
“怎么样了?”隔日的清晨,其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一抹娇小的身影向面前的人问道。
宣今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出你所料,昨晚我在皇宫一个暗角守了一整夜,皇宫内看似平静,实则暗卫遍布,天罗地网等你上门,这一夜,德宁宫既无太医出入,也无人煎药端药。若太后娘娘当真染疾,这也是太不合乎逻辑,因此可以断定昨天的消息就是一个局,他只是为了引你出来。”
夏如安听完后勾了勾唇角,“为了找我,他果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尽了。我猜,接下来,他该收兵兵引我出去了。”
这两三年的相处,自己对他的心思虽摸得不算透彻,却也能猜上几分。
果然,晌午时刻,皇祐景辰便下令撤了兵。
彼时,夏如安饶有兴味的听着想的汇报,桌上的一只小瓷杯在他手指的拨动下碌碌的滚动,举止间倒真像极了一个十岁半的孩童。
“那么便按原定的计划去布置,不得出任何差错。”可那语气,分明又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和威严。
“是。”宣今明白,这些天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此处虽不易被搜查到,可终究是不安全,得及早出了这皇城才是,时间拖久了反而对他们不利。
夏如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这是一条险路。赢了,她从此与这个地方、那个人再无瓜葛;输了,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成败在此一举。
奕枫进去玄阳殿时,皇祐景辰正靠在平日里夏如安躺的睡椅上闭目养神,脸上不愠不恼,静的不可思议,听到他的脚步声,也不睁眼,只淡淡的问了句:“如何?”
“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芊素孤身一人现身南城门附近。”奕枫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睡椅上的人听后面无表情,少顷才缓缓睁眼,目光深邃而清冷。
“调集兵力前往,务必将皇后带回,还有,不许伤及她。”
方才他仔仔细细斟酌一番,皇城只有两个城门,一个在东,一个在南,芊素在南城门出现定是她刻意安排的,想给自己一种调虎离山的错觉,好让他将多数兵力调往东城门,他便可与芊素大大方方从南城门出去了。
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丫头,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不多时,东城们一阵接一阵敲锣打鼓的哭丧声。只见一支素衣素服的队伍抬着一口七尺多长的木棺,来人个个面露丧亲之痛。
行至城门处,把守的士兵将这队人拦下:“这是哪家办事?”
为首的妇人抹了两把脸上的泪花道:“城西王家。”
士兵狐疑地望她一眼:“我怎未听闻?”
“便是城西做灯烛生意的王家,”妇人带着一副哭腔道,“兵大哥能否给个通融?”
“这……”士兵为难道,“上头有令,只许进,不许出,这得请示上头。”
“兵大哥,这红白之事到底不能破个例吗?未时即入土,怕误了时辰不好。”说着,妇人自怀中掏出一袋银两塞至士兵手中,“兵大哥,这点银两拿去给弟兄们买点酒喝,容个情面,万分感激。”
士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中矛盾至极。让他们过去吧,弄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事;不让他们过去吧,一直耗在这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正犹豫的时候,旁边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兵低声催促他:“让她们过了算啦,有什么事兄弟我担着。”
“这可是你说的啊。”两人商量一番,朝队伍挥挥手,“念在是丧事的份上,让你们出城办事,快去快回。”
“多谢,多谢……”一干人等连连道谢,顺理成章便出了城。
消息传至宫里时,皇祐景辰勃然大怒,一脸怒气地瞪着身上受了伤的弈枫。
“混账!真是混账!”那丫头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躲在棺材里就像她的行事风格。不对,指不定那支队伍就是她自己安排冒充的。
弈枫战战兢兢地站着,一言不发。只是不知面前的人骂的是皇后娘娘,是他,还是那几个失职的士兵。
“啪!”茶壶被打翻在地,茶水四溅。那盛怒中的人此刻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他竟聪明反被聪明误!
好样的!小丫头,你真是好样的!居然这样耍朕,好得很,好得很。
等冷静下来一些,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弈枫道:“朕记得,你的武功应该不在芊素之下吧。”
“属下该死!”
“朕不想再有第二次。”皇祐景辰冷声道。弈枫从小就跟着他,他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派人沿那条路去找,务必将皇后找回来。”
“是。”弈枫很识相地退了出去。这种时候,他惹不起,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就在这混乱的档儿,一辆马车缓缓向东城门驶去。一只苍老的手掀开门帘看一眼又盖上,车内打扮成老者模样的夏如安静静靠着,嘴角扯开一丝笑容。
皇帝,自此,便再无相见之日。
☆、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