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琳听到这话,眸子里明显闪亮下,她点点头,拿起包走出病房。褚桐蹲在这,大部分时间都出去,每个病房里乱窜,见到护士就躲,不过这儿的护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哪有时间记得住她这张脸啊。
“你一定要挺下去,不然的话,你让吕琳怎么办?”
男人真是骨瘦如柴,手上的青筋犹如纠缠的树藤,缠绕在那一点点宽的手背上面,“她跟着我,就没过过好日子,打工好不容攒的钱,早就花没了,这辈子能遇到她,是我最最幸福的事。”
褚桐不免动容,“吕琳是个好姑娘。”
“我想跟她求婚。”男人忽然扭头看她。
褚桐怔了下,“求婚?”
男人自嘲地勾起嘴角,“是,我不想她一直这样,但我也不能太自私,我只是想送她一枚钻戒,我娶不了她,最后的日子由她陪我,我知足了。”
褚桐双手撑在身侧,男人目光呆滞盯着天花板半晌,“你说,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钱的?是能卖的?”
褚桐惊愕不已,“你别胡思乱想!”
“我真有这样的念头,我躺在这无非是等死。”
“难道你想看着她送你走的时候,不止见证了你备受折磨,还要看到你身躯不完整吗?”褚桐有些激动,但看到男人的样子,双肩又软了下来。
男人抬起手臂遮住眼帘,等到吕琳回来,这个话题自然也就结束了。
傍晚时分,叶如下班了,褚桐穿着病号服往外走,一直到了车上,她脱去宽松的蓝白条纹上衣,套上自己的外套。
回到半岛豪门,简迟淮只要没有应酬,肯定比她早,褚桐上楼,屋里的中央空调温度适中,房间内既暖和又舒适,简迟淮从阳台上进来,从身后拥住褚桐,他亲了口她的脸蛋,忽然嫌弃推开,“你身上什么味?”
“什么什么味道?”她懵懂不自知。
简迟淮上下打量她,“你去过哪里?”
褚桐抬起手臂,闻了闻,又抓起缕头发放到鼻翼间,“没什么啊,闻不出来。”
“像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简迟淮食指放到鼻子下方,“你跑新闻,跑哪去了?”
靠,这狗鼻子真够灵的啊。褚桐想了个理由,“没有啦,路过叶如那儿,我就去转了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哼,你当医院是商场,隔三差五过去逛逛?”
褚桐朝他挥了下手臂,“你再闻闻,还有吗?还有吗?”
简迟淮抓着她的臂膀,“洗澡去!”这几乎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又过去两日,褚桐站在医院外头,看眼腕表,这会查房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就能进去了。她裹紧外套,才往里走两步,一辆车飞快冲过她跟前,然后停在医院外面。褚桐吓得立在那半晌没动,反应过来后这才皱眉说道,“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那是辆黑色的小轿车,车窗上贴了膜,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褚桐抬起脚步往里走,来到医院大门口,她下意识回头,好像看到有个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褚桐并未当回事,她快步往病房区而去。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阵焦急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吕琳正急得团团转,里里外外已经找了圈,“他身子这样差,能去哪啊?到底去哪了啊?”
“怎么了?”褚桐上前,看到旁边的病床上空无一人,也吓了一大跳。
“我男朋友忽然失踪了,刚才我出去买吃的,转眼间就没人了,你看,病号服都叠放在床上,他会不会想不开,去……”吕琳嘴里的话硬生生卡住,不敢再往下说。
褚桐忽然转过身,朝着外面飞跑过去,穿过走廊,来到门诊大楼外面,远远看去,门口的那辆车已经消失了。褚桐捏紧双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件事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在她眼底下!怎么会这样?她悔恨难当,弯下身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后方直起身,她不希望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褚桐转身回到病房内,看到吕琳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张纸,她走上前,将手落到她肩膀处,“我们还是再找找吧。”
“不用了,”吕琳将手里的纸递给褚桐,“他让我回去等。”
褚桐接过那张纸看了眼,上面写着他要出去几天,让吕琳办好出院手术,说是不治了,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出租屋,他到时候会给她个惊喜。
而褚桐知道,这个惊喜指的是什么。她感觉自己双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两手掌心内全是汗水,这样的事,居然就发生在医院里面?买卖器官的手,怎么就能公然伸到抢救性命的医院中呢?褚桐实在想不通,浑身都要颤抖起来,前几日,他还在跟她说起这件事,可她当初怎么就没多留个心呢?
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谁能想到,它发生得这样猝不及防?就算报警,也是和上次一样,监控中显示,患者是自己走出医院的,而那辆来医院接人的车,要么是黑车,受雇于人,要么就是追踪不到真正的车主信息。褚桐见吕琳站起了身,“你做什么?”
“收拾东西,回家。”
“你……不等了吗?”
吕琳眼眶通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回家等,他好久之前就说过,不想在医院里面,其实这样,还不如在家呢。我自己配些止痛药,那是我们的家啊,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听着隔壁病房的谁谁走了,看着新的病人患上绝症,又住进来。”
褚桐站起身,安静地替她将东西收拾好,“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车。”
褚桐拉住她的包,“听我的吧,我送你。”
“好吧,谢谢你。”
褚桐开车将吕琳送回出租屋内,很简单的一间房子,是个车库,打开卷帘门进去,里面摆了张床,尽管空间很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家里有个心灵手巧的女主人。
吕琳一再说着感谢,褚桐把她的东西放好,“这几天,我会过来陪你。”
“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像病人。”
褚桐轻轻叹息声,“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坏人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褚桐都和吕琳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回来,直到某个夜晚,吕琳接到个电话。她匆匆说了几句,然后起身推着放在墙角处的轮椅出去。褚桐见状,赶紧大步跟上,才不过六点多,外面却漆黑一片,来到弄堂内,这才有灯亮着,远远看到有个人影倚在电线杆上。
吕琳飞快过去,两人来到近侧,不出所料,那人正是吕琳的男友。她们合力将他搀扶进轮椅内,然后推回了家。拉上卷帘门,吕琳让他躺到床上去,男人坐在床沿,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个绒布盒子。
褚桐一看,心立马惊跳起来,吕琳颤抖着手指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她瞪大双眼,“这是哪里来的?”
“傻,当然是买的。”
褚桐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你真的卖掉了自己的器官?”
“什么?”旁边的吕琳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什么卖器官?”
男人半晌不语,他没法单膝下跪,只是抬高下颔,“琳琳,你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这个钻戒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嫁给我,虽然,我没法真的娶你,我只能给你这样的一个求婚。”
吕琳摇着头,“你真的卖了器官,然后给我换了这个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