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让顾蕴眼睁睁看着宇文承川吃苦,自己却高卧着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享受他艰难抗争得来的胜利果实,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因握了宇文承川的手,动情的道:“道理我都明白,但理智若能时时都主宰情感,也就不会有‘情难自禁’这一词了,你就让我陪着你罢,陪着你我是免不了受皮肉之苦,心却能更安宁,反倒是回去了,我身体倒是舒服了,心却一直提着,还不如就留下了。你也别担心,我早防着有可能会陪跪了,所以……”
压低了声音:“所以我膝盖上绑了东西的,跪三五七个时辰都没事儿,只可惜不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儿上,不然我还可以给你也绑上呢。”
宇文承川见她一边说话,一边狡黠的冲自己眨着眼睛,说不出的灵慧动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就算皇上再不待见自己,自己的处境再艰难又如何,至少他还有蕴蕴,那他便无所畏惧。
遂也压低了声音:“膝盖上的东西我倒是不需要,就是你既连这个都想着了,怎么就没想着给我带点儿吃的呢,我还是早起五更时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粥,这会儿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顾蕴低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带?”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广袖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口一个那种小点心,再适合宇文承川现在这种情况吃不过了。
宇文承川这下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了,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这世上再找不到比我媳妇儿更体贴更周全的人了!”就着顾蕴的手,美美吃起点心来。
一时将点心吃毕收拾好,宇文承川正欲再劝顾蕴回去,就听得外面传来白兰压低了声音:“殿下,娘娘,有人来了。”
夫妻两个少不得只能都闭了口,腰肢笔挺的跪好了。
却是皇上打发人来传宇文承川和顾蕴去后殿觐见,那太监恭声传完了话,又压低了声音道:“妙贵嫔娘娘这会儿正在伴驾,皇上心情好了不少,太子殿下尽可放心。”
顾蕴闻言,就知道这太监哪怕不是宇文承川的人,也是亲东宫的了,不由再次感慨起当初培养一个东宫自己的宠妃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来。
妙贵嫔接到顾蕴的消息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装,便带着为皇上熬的参汤,来了光明正大殿求见皇上。
皇上待妙贵嫔到底与别人不同,听得妙贵嫔求见,脸色已是缓和了几分,及至瞧得妙贵嫔特意带了参汤过来给自己喝,想起这些日子妙贵嫔对着他虽仍冷冷清清的,不爱多说话也不爱笑,却肯在他的衣食住行上下功夫了,可见是终于被他所打动了,心情便又好了几分。
妙贵嫔服侍皇上喝毕了参汤,才淡声道:“才臣妾进来时,瞧得皇上分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殿内殿外服侍的人也都战战兢兢的,可是谁惹皇上生气了不成?秋燥容易上火,要臣妾说,皇上很不必为了一些小事就轻易动气,毕竟不比年轻时了,气坏了身子,难受的还不是您自己。”
换了别的妃嫔,最后一句话肯定要换成‘臣妾可是会心疼的’,但妙贵嫔这样说,反而更能让皇上听进心里去,不觉便与妙贵嫔说起自己生气的原因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朕这还只是赏他一个侧妃,分明就是好事,他也要如此反抗朕,若朕真要他去死,他岂不是更要忤逆朕到底了?如今是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敢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明儿若是翅膀长硬了,岂非越发要狂到天上去了?”
说得妙贵嫔冷笑起来:“于你们男人来说,齐人之福当然是好事,自己后宅的美人儿更是多多益善,又几时考虑过我们女人的感受,又几时想过我们女人会多委屈多痛苦?那妮娜公主臣妾又不是没见过,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出身又高贵,关键皇上既如此抬举她,必定是想用她父亲,只要皇上一日用得上她父亲,便不会让她在东宫受委屈,届时太子殿下的后宫便休想再有一日的安宁,也就不怪他不肯答应此事了。”
皇上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成大事者,岂能儿女情长……”
话没说完,眼睛一眯,“朕记得你从不关心这些事的,今儿怎么倒破天荒为太子说起好话来?”他还活着呢,她便已在为自己铺后路了?
妙贵嫔冷笑道:“皇上这么说,是在怀疑臣妾与东宫有勾结吗?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绝没有似皇上想的那样,自己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了,总要为将来找个依靠,臣妾早在十几年前,便是该死的人了,苟延残喘至今,已是无比的艰辛,若不是皇上待臣妾着实不薄,臣妾早就不想活了,谁知道臣妾终于能心平气和的拿皇上不止当夫主,更当亲人了,皇上心里却是这样看臣妾的……臣妾以后在皇上面前,只拿自己当哑巴便是,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皇上的疑心总能消了罢?若是没消,就再审臣妾便是,若是消了,臣妾告退!”
一席话,说得皇上讪讪然起来,自己好像的确多疑了些,想起妙贵嫔说的‘自己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了,总要为将来找个依靠’,就不只是讪然,更是愧疚了,说到底爱妃这辈子不能有孩子,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缘故,她素日亦从未与太子夫妇乃至任何人有往来,自己的确是误会她了。
因忙拉住了妙贵嫔的手,笑道:“朕不过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你就恼成这样,这气性也未免太小了些,也就只有朕才能消受你这副坏脾气了。”
妙贵嫔也不可能真恼了皇上,换做寻常人家,做妻妾的还不能太给夫君没脸呢,何况她对着的是皇上,便也顺着皇上的话哼笑道:“嫌臣妾气性大,皇上不消受便是,在别人跟前儿,臣妾连气都懒得生呢!”
帝妃二人终究将这一茬揭了过去,适逢何福海进来禀告:“太子妃见过太子殿下以后,见劝不住太子殿下,索性与太子殿下一道跪在了光明正大殿。”
皇上闻言,又冷笑起来:“他们两口子这是打算与朕硬顶到底了不成?朕原当顾氏是个好的,如今看来,好在哪里了,与太子一样,都是罔顾圣命,阳奉阴违的混帐东西!”
喝命何福海:“他们既爱跪,就让他们一直跪下去便是,不必再来回朕了。”
“奴才遵旨。”何福海忙应了,却行往外退去。
却被妙贵嫔叫住了:“何公公且慢!皇上,臣妾先说好,臣妾不是在为太子和太子妃说话儿,也免得皇上又误会臣妾。臣妾只是觉得,这事儿如皇上所说,本是好事,若到头来事情没成,孛儿只斤王爷父女记恨太子殿下乃至皇上也就罢了,若事情终究还是成了,因着有这么一出,咱们岂不是与孛儿只斤父女结了亲也等于白结,一样让他们父女记恨?那也未免忒不值当了,所以皇上还是再见一见太子殿下,看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罢,不然事情闹大了,才真是好事也要变坏事了。”
皇上闻言,瞪起眼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父女敢记恨朕与太子!何况朕几时明确答应过孛儿只斤要将他女儿指给太子了,朕只是说要再考虑!罢了,何福海,打发人让太子和太子妃都过来,朕倒要听听,他们如今怎么说。”
何福海忙应声而去,这才有了先前小太监去传宇文承川和顾蕴过来觐见之事。
宇文承川与顾蕴进得后殿,双双跪下给皇上行礼:“儿臣(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上却并不叫二人起来,只淡声道:“太子,你也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宇文承川见问,恭声答道:“回父皇,儿臣还是那句话,孛儿只斤父女野心勃勃,儿臣绝不可能纳其女,且三年一度的选秀,因着鞑靼形式复杂,鞑靼的贵女们也从不参选,以致至今大邺后宫都不曾有一位鞑靼的妃嫔,一旦儿臣今日纳了孛儿只斤之女,其他各部起了效仿之心,明日又当如何?收了少不得后宅一团乱,不收又会致其他各部怨恨,总不能为了孛儿只斤一部,就罔顾其他七部,所以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不置可否,又看向顾蕴:“太子妃,这事儿你又怎么说?朕知道太子与你少年夫妻,伉俪情深,你心里容不得别人与自己共侍一夫也是人之常情,可你要记住,你是太子妃,理当贤良淑德,宽容大度,为天下妇人表率,岂能因一己之私,便任由太子为你事事挡在头里,难道你还想将来太子为你空置后宫三千佳丽不成?若你果真这样想,朕这个父皇也容不得你了!”
想把错都推到她不贤善妒上,倒是打得好算盘。
顾蕴暗自冷笑着,正要开口,宇文承川已先说道:“父皇误会了,此事与太子妃根本不相干,都是儿臣一个人的主意,反倒太子妃方才还再四劝儿臣,东宫多孛儿只斤之女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让儿臣就纳了她又何妨?是儿臣坚持不肯纳的,为人臣者,忠君爱国原是本分,几时成了臣下谋求私利的工具和倚仗了?”
见皇上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又道:“方才太子妃劝儿臣,儿臣便说了,儿臣坚持不肯纳孛儿只斤之女,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大邺天朝上国的威名,前朝慕容氏乃我宇文氏的手下败将,可纵观整个大周朝,可曾有过一个公主郡主下降番邦外邦的,难道我宇文氏,竟连慕容氏都不如,家国安危,竟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泪上了不成?虽然此番之事不是尚主,与尚主又有什么差别,不,比尚主还要恶劣,儿臣好歹也是储君,竟被他们逼迫至厮,大邺的威名与颜面何存,父皇又颜面何存?儿臣方才当着太子妃是这话,如今当着父皇还是这话,惟求父皇三思!”
------题外话------
今明两天跟闺蜜一家出去玩,所以都只有五千更哈,请亲们见谅,么么哒,o(n_n)o~
另:好基友贫嘴丫头的《风华贵女》完结了哈,是她上个文《名医贵女》的姐妹文,没看过的亲们,感兴趣的亲们,都可以去瞅瞅哈,银牌作者,不会让乃们失望的,么么哒,o(n_n)o~
☆、第二百二十回 事定
皇上起初真只是存的征询宇文承川主意的心,对孛儿只斤王爷的话他是动心,但还不至于动心到逼迫宇文承川,以致父子生隙的地步,他是恼着宇文承川,可远近亲疏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他才会先私下征询宇文承川的意见,而不是直接在早朝时便下旨指婚,一旦指了婚,才真是丝毫回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谁知道宇文承川竟会毫不犹豫便驳了他的回,还把利害关系面面俱到都分析到了,就好像只有他才想得到这些,自己这个父皇完全想不到,就好像自己这个念头是多么的错误多么的可笑一般,这叫皇上怎么能忍受?
更可恶的是,跪了这么久,本以为太子已得到教训,该向自己屈服了,再不济了,也会软声哀求自己,那自己改变主意也未尝不可,就像太子说的,‘为人臣者,忠君爱国原是本分,几时成了臣下谋求私利的工具和倚仗了’,他便不答应孛儿只斤,难道孛儿只斤就该就敢不忠于他、不忠于大邺了不成?
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太子竟仍不屈服,这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视死如归的架势,可真是碍眼得紧,可恨得紧啊!
皇上不由冷笑道:“他们几时逼迫你了,事情是朕与你说的,不容你回绝的也是朕,你这话是在说朕逼迫你了?得亏朕不是让你做旁的事,只是让你纳一个侧妃,若是真让你为朕去抛头颅洒热血,你岂非越发恼朕了?”
宇文承川闻言,忙重重叩下了头去:“儿臣不敢,儿臣的一切乃至性命,都来源于父皇的恩赐,儿臣怎么敢恼父皇?若今日父皇真要儿臣抛头颅洒热血,儿臣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此事儿臣的确不能从命,还求父皇明鉴,儿臣还是那句话,难道我宇文氏,竟连慕容氏都不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