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谁愿意蹲在寒风萧瑟的山上呢,吃不好睡不好,还随时有危险,山里除了懂人话的盗猎者,还有不懂人话的猛兽呢,管你是不是来保护它们的,惹到了六亲不认。
所有人都希望赶紧把保护区清理一道,就算赶不上大年除夕了,总能赶得上正月十五吧?
于是,领导小组指挥办赶紧发通知,各个成员单位在本单位集合,明天中午之前,赶到富民乡,在乡政府坝子头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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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真早晨刚清点好器材,就从巡山队父亲的老战友那里,接到了这个临时行动的通知,他赶紧给许盈沫打电话,却因为对方手机被摔坏,怎么也打不通。
时间紧迫,他一路狂奔到村子门口,赶上了乡镇小客车,一路颠簸回了县城。在老客车站下车后,他站在寒风里犯了纠结。
电话依然打不通,可这里出租车没几辆,该怎么赶过去通知她们?!
宁真急的嘴巴都快要长疮了。
正急得坟头冒青烟之际,马路边叮铃叮铃的,驶过来一辆人力三轮儿车。宁真循声望去,,这一眼热泪盈眶,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挥手喊停,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脚一脚地蹬到他面前,宁真跳上了三轮儿车,报了宾馆地址。
由于县城路窄,交通规则也是狂野不羁,经常有电动车横冲直撞,于是交通局干脆一刀切,禁止一切电动三轮车,因此,街上的三轮儿车都是脚踩的,慢不说,关键是累啊。
宁真是上了车,半天没走出一百米,才发现了这个严峻的事实。
冬天的二月啊,凛冽的寒风中啊,白发老头儿两条腿颤巍巍地蹬着三轮儿啊……一脚一脚,在马路上全力前进中。w
坐在三轮车上的宁真忽然觉得一股深深的罪恶感。
老头儿的呼吸粗重,每蹬一脚,就从肺腔里挤压出浑浊的用力声,呼哧,呼哧。
这么老的人了,力气当然不大,却迫于生计,出来踩人力三轮车,赚个块儿八毛的饭钱。由于吃力,他只能身子前倾,这样蹬车更好使力。
宁真忍不住跟着往前坐了坐,重心前移,省得老头儿增加负担。迎着扑面的冷风,他看到老头儿穿着一双灰色的袜子,军绿色胶鞋,裤腿儿都扎进袜子里,防止寒风倒灌。
宁真盯着他的脚踝,心想,就只有一层袜子,他的脚不冷吗?
他简直心酸,坐一趟三轮儿,还坐得这么纠结!老头儿干脆都站起来踩三轮儿,可见他多么吃力……
宁真实在看不下去了,唉我的妈呀,他一个风华正茂的二十岁年轻人,坐在三轮车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蹬着两条王八腿骑车,真是太没有人性了好吗!
他终于不忍道:“大爷,要不,还是我来骑吧。_(:3ゝ∠)_”
老头儿听着,连连摆手拒绝:“别别别,没事儿,我能骑,我能骑!”
宁真心酸得打不住,坚持道:“没关系,您就让我骑吧,我……我正好想锻炼一下身体!”
老头儿十分不好意思,犹疑道:“这样不好……”
他一个骑三轮儿拉客的,变成了让客人来拉他,多么……不可理喻啊……
而宁真已经跳下了车,他已经不好意思坐在车上了,感觉自己像是旧社会的地主土豪,压迫农民阶级杨白劳。于是老人迟疑地坐到了车上,宁真则两条腿蹬上了三轮儿。
这是老头儿骑了二十年的三轮车,第一次遇到客人主动要求骑三轮儿载他的。好忐忑,好惶恐,好受宠若惊……这到底是怎样奇葩的年轻人啊……
最后。
呼啸的寒风中,车流乱窜的大街上,一个衣着时尚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佝偻着背(车把和车座的高度问题),蹬着一辆蓝色的破三轮儿车,三轮儿车上,坐着一脸不安的车主老头儿。
路人叹息:唉,这年头,世道艰难啊,这么好看的年轻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踩三轮儿为生,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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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门口,一群闹事儿的、看热闹的滚远了,许盈沫从地上坐了起来。赵婷和容妩站在寒风萧瑟中,三人目光相对,心绪各有复杂。
首先赵婷和容妩,还没从自己满地打滚的震惊中走出,一脸懵逼。
许盈沫摘除了嫌疑,一边想着,她们终于来了,内心倍感慰藉;一边又想着,她们怎么来了?内裤外穿也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啊!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该说什么,就听大马路上,街对面传来了车铃声。赵婷和容妩循声看过去,这一眼,惊艳红尘,其后多年,再也难忘,斯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远远的,骚包自恋小gay,骑着个四面敞风的破三轮儿,车上拉着一个满脸张皇的老头儿,疑似是车主。
这个画面是如此的难以言喻,如此的清奇,以至于三个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忽然回荡起一首歌谣bgm,此情此景,分外契合。
“小白菜呀……”
“嘎吱——”
“地里黄呀……”
“嘎吱——”
“两三岁呀……”
“嘎吱——”
“没了娘呀……”
“嘎吱——”
宁真汗洒寒风中,明明他是来通知大家准备出发的,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蹬三轮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