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嚼舌根坏规矩,该惩治,越哥儿身为主子,不辨是非,没有证据就来问我这个做表姐的责,林府的家教?”赵文宛嗤笑,说罢扫过林夫人阴晴不定的脸,姿态肆意。
林夫人因为前些日子老夫人的训斥,不敢再明面指责赵文宛,只好闷声不吭。
“你……”越哥儿越是气急,越是说不出话来,憋红着一张脸儿瞪着赵文宛。
“你说证据,若我就是证据呢?”角落里低沉男声蓦然出声,随后一道凌厉视线勾住赵文宛,正是看不过她得意的贺靖远。
西平侯夫人微蹙眉心,对着儿子轻轻开口小声命令,“坐下。”
贺靖远似乎是压不住怒气了,上回就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未说一句公道话,萱表妹还被赵文宛给推伤了呢!这回又轻贱了一条人命,他着实看不过去。
这人随了西平侯爷的性子,且在军营长大,性子偏直,又一腔热血喜好打抱不平。叫他瞧见一个如此柔弱可怜的少女被她的大表妹威逼,成了冤魂,这回怎可再默声。
赵文宛没料到这人会出头,再一听他说证据,更加不明,面上却是不显,不甘示弱地对视,静待下文。
“丁香尽心侍候主子,表妹你却小肚鸡肠,认定其勾引主子,私下威胁恐吓,还放言说有的是办法整治。虽说是个丫鬟,可也是一条人命,你逼死了人,怎还能这般无动于衷,该说你是冷血得让人可怕呢,还是本就生得一副恶心肠!”贺靖远站起身,正对着赵文宛,从身高上确有十足的压迫感,面含隐怒道。
赵文宛听完猜到是自己那日所为被这人撞见了,只这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勾起了她的火气,尤其这人又是剧本里坑她不浅的贺靖远。余光瞥见叶氏隐秘的得意神色,眼神一黯,当下道,“好,既然你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也不想背这黑锅,那就让丁香自己说说是谁害死她的罢!”
说罢,拂袖离席,留下一头雾水以及莫名心惊的叶氏。
☆、第25章 真相
李管事原本是要下葬了丁香的,却被赵文宛拦下,在下人院儿里设了简陋灵堂,棺材底下铺了冰块,防止尸体恶臭,由胆子稍大些的雪雁和金玲守着,目的是等丁香‘开口说话’。
这一举措,引得不少争议,更有甚者认为赵文宛疯了,连让死者入土为安都不肯,其恶毒令人发指。赵文宛不介意府中流言,反而是在最初跑了一趟明絮苑,跟老夫人嘀咕了半天,不知说了什么,之后老夫人便放话由着她来,压了明面上的抨击舆论。
赵大老爷想发火制止也让老夫人给拦下了,他原本也是不操心后宅事的,本就政务繁忙,顾不得那么多。
赵元晋秋闱没过,听了叶氏的劝告在赵弘盛面前好一番忏悔,叶氏自个心虚,服侍之时便故意说了这事,为官之人最在乎家风名声,原死一个丫鬟在贵族圈里也不算大事,可偏赵文宛是她的嫡长女,名声在外,多少关注度高些,这才能被叶氏说动。
偏得赵文宛一早就料到叶氏绝不对坐以待毙,才去老夫人那先说道了,以此防着叶氏去爹爹那撺掇什么,叶氏没得了便宜,第一次感受到赵文宛带来的威胁。
反倒是赵元礼在得知后,遣了自己十余名护院去了下人院儿,多加了一重保护。赵文宛听到雪雁的汇报,笑得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儿,怎么都止不住。
当然压得住明面上的议论,自然底下反弹得更厉害,短短两三日,叶氏夏氏小姑三房轮流来访,湘竹苑颇是热闹,赵文宛独独见了叶氏,只是听说叶氏回去后就身子不适,赵文宛这些时日稍有改观的印象一下又妖魔化起来。
对此,赵文宛并未放在心上。大概是第一次的绣品那儿得了动力,赵文宛开始了第二次创作,想着要是可以,就把原先那个丑的给换回来,一想到大哥近日佩着的形象,赵文宛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大小姐,办成了。”奉命出去办事的赵忠这会儿匆匆而入,一脸喜色地通禀道。
赵文宛惊得扎了下手,一滴血珠瞬间如妖冶的梅花盛开在青葱指尖,她忙含在嘴里抿了一口,薄薄的嘴唇更显嫣红了,赵忠抬眸看了一眼,耳根飞上一抹红霞,不敢再看。
“赵六在城门口拦住了人,按着大小姐吩咐把丁香的事儿添油加醋跟他们家人说了,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子作何这般紧张的要出城?”赵忠最后疑惑了一句。
赵文宛眸带深意嘲讽一笑,摊上这样一家人也是可怜了。当初未曾想狠对付了丁香,也是觉得这人心地到底不坏,许是家中所累,便派了人去打探,探听回来的说法更是肯定了丁香的难处,只要她愿意改过,赵文宛也不会太过为难她,但害大哥的事实不可抹去。
丁香从选择了这条歧路开始,就必须知道有一天要承担的后果,只是没想到……
“现在赵七和赵八暗地里跟着,大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赵文宛沉吟道,“等着罢。”她赌,真有人能狠心不来领孩子的尸体。一般大户人家买了丫鬟,若是没个犯错不幸去了的,家人又没提出来领尸体,府里的管事就会按着规矩自行下葬。赵文宛强行留尸,不让下葬,自是逼着丁香家人过来领她。
然还未过半日,临近傍晚时分,宝蝉就来通报说府外有妇人求见,这会儿让李管事领着往下人院子去了。
赵文宛嘴角挂起一抹玩味,这唱戏的角儿都齐了,她这半个当事者不过去瞧瞧似乎说不过去,于是便带了宝蝉,不紧不慢地往那院儿走去。
在灵堂守着的雪雁听了李管事说了妇人身份,没再拦着,倒是那妇人脚下踉跄了下,直扑着棺材去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跟在她身后一块儿来的小姑娘模样跟丁香有几分相似,这会儿也是默默抹泪。
妇人嚎哭的声儿不小,不多时就聚了人看,说来也巧,妇人来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个青年男子自称丁香哥哥也来了,进门瞧见这一情景拉了母女二人要走。赵文宛在门口远远瞧着,尤其在看到他背上那只鼓囊囊的包袱勾起一抹冷笑,招了赵忠耳语几句,便静立瞧着了。
赵忠得了吩咐上前,明着是帮着分开几人,实际是跟那青年动了手儿的,后者不防备,脚下被绊,猛地摔了,身上原本牢系着的包袱结儿不知什么时候松的,撒了一地。
夕阳余晖,地上银光闪闪,那青年连忙伸手去捞,却让赵忠一脚踩住了那只手,便听他开口说道,“丁香是因为家里穷,且要给年迈老父治病才卖进府的,一个月月钱也就五百文,而你又好赌,早给败光了,哪儿来二十两和这些东西?!”
“我……我赌钱赢回来!”青年豁了脸没好气道,下意识地瞪了不远神色惊慌的俩母女一眼,早就知道这俩人会心软领人,没想到一个没看住还真来了,那人给的这些就是要他们一家子在京城消失,万一被瞧见,再收回去怎么办。
赵文宛今个做的一切定数结果都不敢肯定,原不想闹得这么大动静,却被越哥儿那小的激了性子,谁还能没个脾气。她不是老谋深算的半仙,却是比别人多了几分胆量与看人的心思,娱乐圈的摸爬滚打,历练之多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之前她唯一敢确定的是叶氏拿了不少钱财予了丁香家,只要丁香家的来领尸体,赵文宛就打算伺机将这事捅破,但瞧叶氏怎么圆?所以故意让赵忠几个在丁香家收拾好家当快出城的时候拦着,那笔钱定是在他们身上,如今到好,丁香大哥自个把证据背来了。
丁权暗恼那多事的,明明都快出城了,却被人拦下,说丁香停尸多日等家人去领,原本以为定国公府会好好安葬的,爹娘当下就不肯再出城。照他说人死都死了,当然是活着的人重要,他好不容易有了条生路,绝不能坏在这俩心软娘们手里。
“赢的?”赵忠冷哼一声,“赌坊老板那儿你那累着的欠条可是不少,要不要我叫人来对峙一番?”
丁权闻言瞳孔一缩,额上流下了冷汗,看向赵忠多了些惊疑,不清楚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这厢闹得动静不小,很快就传遍了府邸,赵妈妈作为主母身边主事的,故作施施然走进来瞧个情况,额上却沁着汗水,瞧着人,再一看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包袱里的物品,面色变了变,却是很快稳住,快步上前,拿了其中一枚银簪怒道,“好啊,我道夫人的东西去了哪儿呢,原来叫那贱丫头拿了。”
丁权莫名,还想拿回,“别碰我东西!”
“你的东西?”赵妈妈一反手就招呼他脸上去了,愤愤道,“就你家穷的,能有这些个,还不是丁香偷了府里的,原先晚春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也没抓着什么证据,夫人念其伺候大少爷辛苦,让我好意提醒了几句,她只道不承认,这下可好,人赃并获!”
丁权叫这老女人有些打懵了,可一听她的话就知道不好,连忙辩驳道,“这是你们定国公府给的安抚钱,买我妹妹一条命!”
“笑话,夫人打算给的钱还没让人送过去,再说了,就算要送,怎的还会送这些个,我看你和你妹妹两个,一个偷,一个销赃,你妹妹事情败露怕被问责才畏罪自杀的!”赵妈妈背后一层冷汗,幸而送这些钱财的时候,只说了是安抚费,另外让他们不得多问的赶紧出城。
“你胡说!”丁权怒起,想要动手,让护院给扣住了,脸红脖子粗的叫嚣了半天,愣是找不出辩驳的点儿来,或者说,不管是说什么,都让赵妈妈给堵了回去,偏又拿不出实质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什么人给的,也是他当初贪心,没成想现在落得这么个境地。
“李管事,依我看这人还是押送官府,至于丁香,人都死了,能善善了罢。”赵妈妈站在李管事身旁,最后说道。
李管事心里亦是同样想法,招了护院就这么办了。丁母刚刚痛失女儿,这会儿儿子让人送官,一时禁不住打击昏了过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丁小妹哭成了泪人儿。
赵文宛看了眼唱作俱佳的赵妈妈,这一打断的,倒是把先前她逼死丁香的罪名洗清了,也同样把叶氏摘了个干净,也罢,来日方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她便等着,这事闹到如此,也该让丁香入土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