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水倒在碗里,然后在桌上移了位置,果真,船外那轮皎皎明月便落到了碗里。
宁卿看着,噗哧一笑,笑的半是心酸半是酸涩。
“谢谢你,司马。”她忽道,端起碗,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司马抢夺不及,被她尽数喝了个尽,她砰的一声放下碗,猛烈咳嗽了起来,司马连忙拍着她的背。
一下两下,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他扶住她的肩膀,莹白的月光下,她咳出了眼泪。
司马唬了一跳,立刻停下手:“拍疼你了?”
她却微微靠过去,司马一僵,然后手缓缓放在她背上,就像抚住一只柔弱的小猫,他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阿恒。”他低声唤她。
她的声音哽咽,半晌缓缓道:“如果你最亲的人杀了你在乎的人,可你,既不能问,也不能说,更不能忘,你会怎么办……有人总以为自己洞察先机知道一切,却发现从来没有先机,人心变幻永远超过记忆,有的人,你还在怀念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你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可是这个模样,却是你不能指责的,也不是你可以改变的。甚至,你还要依靠她现在的样子,去找回最初的回忆。”
司马看着她:“那就不问,不说,不忘。成佛,共普度众生,成魔,同遗臭万年。”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宁卿却没有听见,那一碗烈性的烧刀子混合着摇晃的小船,在她胃里汹涌,终于,她扑倒船舷边吐了起来。
在小船的对面,有几艘画舫和游船缓缓移动着,她看见一艘偏离航线的画舫,那上面轻歌曼舞,船上的纱帘撩起来的瞬间,她看见阿布勒正和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说着什么,而男子的身旁,坐着一个巧笑倩兮的歌姬,正剥着一颗龙眼喂给他。
这个男子,曾经满身书卷一身正气的出现过在她父亲的书房——曾经的长安令,现在的刑部尚书顾我在。
而另一边,则是慕容恪和月尧,他们都是寻常公子的装扮,围着一群香风缭绕的歌姬舞女,清扬的琴声滴淌着,弹得宁卿的额头一跳一跳。
“把船靠过去一点。”宁卿吩咐。
船家往那边走了一点,便不肯靠近:“这个画舫,是京城第一花魁十三娘的私舫,寻常人靠不得近。”
说话间,宁卿看见一个呆滞的身影走出来,透过那画舫上的烛火,她看见阿莱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往河里一倒。
被烈酒刺激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这样三个人的联系让她第一时间想到那些查不出证据的栽赃,想到她冤死的父亲,慕容恪,顾我在,阿布勒,或许还有那些爪牙和推手,她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没有任何大局和设定,脑子里只是来回想着三个字。
杀了他。
第22章 贵人
宁卿的身上显出凌厉的杀意,她的眼睛死死看着对岸,画舫仿佛一盏璀璨的花灯,在水面显出惊心动魄的美。
她伸手去够腰上的□□,但是此刻身上却是空空如也。摸空的一掌排在船舷,砰的一声闷响。
“你想做什么?”察觉到她身上的异样,司马警惕问道。
“我想做你在想的事。”她抬眼,眼波流转,杀气横生,“你要阻止我的话,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