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玉半卧在榻,他痴痴望着面前粉裳女子,原本憔悴的眉眼,仿佛瞬间被甜蜜点亮。
粉裳女子背对他,她端着药汤,正俯首轻轻吹着。
陆雨歇看不清女子神情,但她动作细致得无可挑剔,等吹凉了药汤,她才缓缓将汤勺送入棋玉唇中。
紫荆花被风吹离枝头,落到陆雨歇脚畔。
陆雨歇怔怔看着,许久没能移开视线。
他看着粉裳女子不断重复喂药的动作,也看着棋玉眉间喜悦越积越浓。
又一阵风裹着紫荆花而来,陆雨歇终于回神,他转过身,踩过满廊碎花,走出檐下。
晚霞陆续被乌云吹散,鸟儿都归了巢,四周万籁俱寂。
唐烟烟回头望了眼窗外:“刚刚来的人不是准备掌灯吗?”
把见底的药碗放到一旁,唐烟烟走出门外,她略挥手,檐下一排灯笼同时亮起,散发出橙色暖光。
“你好好休息,”唐烟烟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棋玉,“明日我再来看你。”
“烟烟,你也早些安寝。”棋玉弯了弯恢复血色的唇。
顺着廊道,唐烟烟来到陆雨歇暂住的厢房。
门半敞,里屋空无一人,被褥似还保持着被他随意掀开的弧度。
唐烟烟没什么表情,她漫不经心地走出庭院,问守在大门的小厮:“可看见陆公子了?”
小厮点头:“回唐姑娘,陆公子走了,刚走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呢!”
唐烟烟哦了声,迟疑地问:“他身体,看起来怎么样?”
小厮犹豫着答:“不太好,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的样子。”
唐烟烟多看了小厮两眼。
打击?也对,可能陆雨歇是被他弱不禁风的身体打击到了吧。
第七七章
银月如勾, 唐烟烟拾步走下石阶,穿过两排行道柳树,来到别院附近的柔湖。
星辰在湖面投下璀璨, 如同洒满糖碎。
唐烟烟顺着雕花护栏,缓步向前。
夜风拂起她浅粉色裙裾,像开了一朵缱绻的牡丹花。
唐烟烟伸手把吹到面颊的发捋到耳后, 她原想追上陆雨歇, 又觉得没有必要。
纵然陆雨歇内府受创, 伤得不轻,但堂堂仙尊,不至于走不动路晕厥在路边。
但此番为了说服棋玉帮忙, 陆雨歇牺牲确实很大。
棋玉灵窍未开, 哪怕身为强者,要将棋玉点石为金, 也极其不易。
陆雨歇还是那个陆雨歇, 总习惯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
就他这副身体,又还能勉强扛多久?
埋头数着步子, 唐烟烟有些无奈。
她宁愿陆雨歇仍是从前那个烂漫的陆大宝,至少他过得无忧无虑,不会被种种世故所束缚。
常安桥坐落于柔湖湖面,将河岸两端紧密相连。
唐烟烟散漫地走上拱桥,视线不经意往前,步伐戛然而止。
几盏高高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摆,灯火随之晃悠, 明明灭灭地落在他身上, 似有莹光在月下流转。
是陆雨歇。
唐烟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色黯淡, 但修者视力好,唐烟烟知道陆雨歇也在看她。
虽然略有尴尬,倒不必特地避讳。
唐烟烟不疾不徐地走到陆雨歇身旁,在距离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
沉静片刻,唐烟烟厉声说:“棋玉已经答应帮我,你们仙域若有自知之明,就速速滚出蔚国。”
陆雨歇吹了风的身体显得格外削弱,他单臂搭在护栏,似是在维持平衡。
唐烟烟讽笑:“你们仙域该不会那么不要脸吧?还指望我魔域与你们共享成果?”
陆雨歇刚要说话,蓦地扭头咳嗽数声,他明显压抑着,没有咳得太用力。
一向挺拔如松的脊背突然微弯,让人看着很不习惯。
唐烟烟倏地移开目光。
陆雨歇回过头,将染血袖摆藏到背后,他苍白薄唇翕合:“灵脉攸关天下修者,何必分仙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