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烟怜爱地用手摸摸它头:“那你要不要留在眷古峰陪我?”
小肥鹤认真思索片刻,摇摇头说:“不行的,我每年春天都要飞去凤凰境,我把我爹娘没有做完的事情完成。”
唐烟烟没有多问,她尊重小肥鹤自己的意愿:“那你明年春天还飞回来吗?”
小肥鹤欢欢喜喜点头:“会的啊!我最喜欢吃这里的糕点了,烟烟你欢迎我吗?”
唐烟烟点了点它脑袋:“当然欢迎。”
冬去春来,四季变幻。
转眼已是五百年后。
眷古峰青翠雪松下,唐烟烟望着峰下说说笑笑的年轻弟子们,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五百年来,仙域各州在宗门带领下,百废俱兴,蒸蒸日上,一批又一批的新弟子涌入宗门,为仙域带来新的血液。
看着练武场上互相切磋喂招的弟子们,唐烟烟忍不住仰头,望向蔚蓝高空。
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那陆雨歇呢?他是否也正在黑暗中努力寻找回来的路?
这漫长岁月,唐烟烟闲时便努力钻研天书,也明白了很多她从前不懂的道理。
当初陆雨歇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大概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摧毁天眼,天眼化为混沌,魔气汹涌,凶煞万分,唐烟烟根本无法想象陆雨歇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唐烟烟做了个恐怖至极的噩梦。
她梦见了陆雨歇。
酷似宇宙的浩瀚天地里,无数黑色沉淀物悬浮在空中,随着时间变换,它们不断膨胀,然后爆炸。火光溅射中,络绎不绝的凶兽喷涌而出。
男人站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球体沉淀物上,他衣袂污浊,早看不出原本颜色,护体的鸿蒙神机铠甲破烂不堪,一切都显得狼狈又窘迫。
尽管如此,男人仍保持着敏锐锋利的动作,他手起刀落,不断重复着枯燥的杀戮。
好不容易斩杀最后一头凶兽,男人足下的球体沉淀物陡然爆炸,嘭嘭嘭,剧烈爆破声再度响彻这片阴暗之地,与此同时,更大一波的魔物来袭。
男子被数不尽的魔物围在中间,它们争先恐后冲上前,仿佛要将他撕成碎末。
男人杀了很久很久。
最后收剑时,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黑色血液沿着染红剑尖,一滴滴坠落,染湿他本就污浊的衣摆。
这个梦里,唐烟烟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旁观者。
当杀戮结束,她终于看清陆雨歇的脸,他眼角额头脸颊布满伤痕,有结痂的,也有新血。
交错的黑红色伤痕中,他蓦地抬眼,神色空洞地望向看不见的黑暗尽头。
唐烟烟突然就觉得这样的陆雨歇好陌生。
那是一双死寂漠然没有波澜的双眸,如同寒霜冰雪凝成,他瞳孔倒映着这片混沌暗色,仿佛已经融入其中。
这是陆雨歇吗?还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比起魔魂,这样的陆雨歇,更令唐烟烟感到心悸与恐慌……
唐烟烟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孑然向前,他沿着虚无,越走越远,走向无穷无尽的深渊,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然而那里并不是回来的方向。
……
唐烟烟遽然吓醒。
黑暗里,她额头冷汗涔涔,后背一片寒凉。
窗外弦月挂在枝头,散发着清泠的雾光。唐烟烟怔怔坐在床榻,良久,她僵硬地抬起右臂,抹去脸颊湿润。
尽管是梦,唐烟烟却有种笃定的预感,或许这就是陆雨歇正在面对的困境。
捂住心口,唐烟烟弯着腰,五脏六腑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呆坐到天明,唐烟烟披着外衣,面色苍白地走进陆雨歇房间。
每当胸中的负面情绪无法排解时,唐烟烟都会在陆雨歇房里默默待一会儿,让心情得到平静。
但今天失败了。
独属于陆雨歇的气味逐渐在这片空间变淡,或许再过不久,就会彻底消失。
唐烟烟闭了闭眼,难受得厉害。
是陆雨歇让她等他的。
所以,他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对不对?
再睁开眼时,唐烟烟竟看到一只浅蓝色灵蝶朝她翩跹飞来。
它不知从何处出现,却非常笃定地落在唐烟烟指尖。
唐烟烟心脏猛地一缩,陡然有种无比强烈的预感。
果不其然,灵蝶在触碰到唐烟烟的刹那,突然化为一片萤光,温柔地将她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