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转暗,夜幕浓黑。
陆雨歇站在苍松下,像是化作一棵树,又或是一块原本就立在这里的石头。
唐烟烟口中的“他”,指的是,未来的他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陆雨歇湮没,他眼中尽是迷惘,以及疑惑。
他真的是“他”吗?
次日上午,是唐烟烟在勤心斋初次授课的日子。
她准备充分,讲堂上,她传授的皆是改良多次的基础仙诀法术,既简洁,威力也大。譬如《吐纳洗髓经》、《五行遁术》等。
面对数百名修者,唐烟烟不急不躁,由浅入深,讲得十分细致。
刚开始,修者们都很有些不以为意。这些基层法术,连修真界里的垂髫小童都会,有何稀奇?
听到后面,大家才知道是他们过于浅薄无知了,假如他们现在所用的《五行遁术》能发挥出两分效果,那唐烟烟传授的便能达到满分。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座下有人兴奋地问:“敢问唐执事,这般神奇的法诀,是您自己创新出来的吗?”
唐烟烟望着提问的修者,余光扫了眼坐在角落的陆雨歇,摇了摇头。
“那是谁创造出来的?”
唐烟烟微微一笑,淡然道:“这些法诀在遥远的未来,其实都是极普遍的存在。”
将众人质疑惊诧的神色尽扫眼底,唐烟烟又道,“或许大家不信,我曾梦见过万年后的修仙世界,这些法诀,便是我在那里记下来的。”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诧有之,质疑也有之。
喧嚣声中,陆雨歇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目光牢牢锁住那抹纤细身影。
她今日穿着绛紫色衣裙,庄重优雅,黑色束带将腰肢缠得不盈一握。
领口露出的白皙,也比那天他所见到的还要多上两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从陆雨歇踏入勤心斋那刻起,那些欣赏的、倾慕的目光,便不加掩饰地投落在她身上。
陆雨歇明白唐烟烟话里的意有所指,或许,她是故意讲给他听。
而他,应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讨厌那些正大光明看她的眼神。
而她呢,高高在上地站在讲坛,俯视着众人,毫不吝啬地笑着,眉眼弯如新月,唇角似沾了糖蜜。
传授纲要细节时,她声如莺啼,如清泉泠泠淌过山涧。
示范法诀仙术时,她手腕流转,袖纱飞扬,珠光薄雾围绕着她,美轮美奂。
陆雨歇仿佛听到了许多道暗暗吸气的嗓音。络绎不绝。
攥紧的双拳几经舒展,终是忍不住,陆雨歇忽地站起身。
唐烟烟温软的嗓音戛然而止,不明所以地望向陆雨歇。
他黑眸沉沉,似极力压抑着什么,眼里冒出了火苗,仿佛要吃人。
四周鸦雀无声,众目睽睽,唐烟烟只好公事公办地问:“有事吗?”
陆雨歇蓦地勾了勾唇,这生疏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他只是普通讲师与学子的关系!
就在气氛渐渐古怪之时,陆雨歇开口道:“学子想试一试唐执事的《五行遁术》。”
唐烟烟心有疑惑,却不好拒绝:“好。”
寂静中,黑衣男子闲庭散步地走上讲坛,身姿清隽,如孤傲的玄鹤。
走到讲坛,陆雨歇站到唐烟烟身侧,按照她先前所授,以剑画决。
讲坛之上,一人冷峻,一人柔美。
画风虽迥异,却又无比的和谐。
“是这样么?唐执事。”陆雨歇以剑画诀,睫毛微掀,斜睨了眼唐烟烟。
“剑尖向内,幅度略微下转。”
“这样?”
“不够。”
“现在呢?”
“……”
还是不对,唐烟烟气结。
天赋异禀如仙尊陆雨歇,怎会照葫芦画瓢都画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