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最近忙于应付荆楚楚和荆冠生两兄妹,对于家宴那日最后为什么换了人,倒是完全顾不上去查明真相。福儿迟早都是要被嫁给管事家的独眼龙儿子,再多给些银子,想法子助她逃出沈府就是。
谷雨结果银子,笑道:“奴婢晓得了,表小姐身边的丫鬟,也送一份银子过去对吗?”
沈妙满意的点头:“不错。”
咬人最疼的,是养在身边的狗。就像前生的小李子一样。
她曾在这上面吃过亏不要紧,得来的教训,亦可以用作他人身上。
……
五日后,沈垣和荆楚楚定亲的事情传遍了定京城。
沈垣作为沈府除了沈丘以外最出色的少爷,在外历练几年刚回京赴任,本来等待他的是大好前程。定京城中也不乏家世相貌都好的姑娘,认真挑一挑,找个能帮衬的上他的妻子也不难。
可是最后选择的,却是来自苏州一个白身出户的姑娘。即便是沈老夫人娘家人,换做是别的主母,也断然不会让这种一穷二白的人做高门上的少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定京城的那点子事儿谁还能不知道。私下里沸沸扬扬传的热闹,沈垣之所以娶荆家姑娘为妻,不过是因为趁着酒醉的时候把荆家姑娘睡了。而这荆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口口声声要去报官,娶一个一穷二白的姑娘总比被御史参一本丢了官帽好得多。沈垣也是被逼到绝路才会出此下策。
这事被当做是一件笑话在贵人圈子里传来传去,一连好几日,沈贵上朝的时候都顶着同僚们看笑话的目光,更别提沈垣了。
他们自然因此事名声大损,对于荆楚楚来说,却是毫无关联。她坐在屋里,百无聊赖的尝着点心。
同沈老夫人撕破脸皮后,荆楚楚原先端着的乖顺温柔全都不见,本性暴露无遗。她抓着沈垣的软肋吃着用着沈府的东西,日子过的惬意的很。
在她的身边,收拾着屋子的正是她的贴身丫鬟桃源。荆楚楚信不过沈府的人,如今万事都交给桃源一个人。桃源道:“老爷和夫人看来不日就到了,到时候小姐的亲事一定办的热热闹闹,传回苏州,那可风光的很呢。”
荆楚楚一笑:“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不过……”桃源有些担忧:“如今那沈家二少爷和老夫人待小姐就如此恶劣,日后小姐嫁过门去,万一他们欺负小姐可怎么办?”
“怕什么?”荆楚楚打开面前的一盒胭脂端详,道:“我早已打听过了。二表妹死了,二表婶如今是疯的,主持不了大局。二房里就只有一个姨娘。一个姨娘总插手不到嫡子的房中事。至于表哥,也不是日日都呆在府上的。介时我一人在二房院中,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得很。算起来,倒是比嫁到大房里自在的多。”
“话虽如此,”桃源摇头:“可若是日后二少爷再娶些姬妾回来给小姐添堵……”
“这不就看你的了嘛。”荆楚楚看着桃源,施舍一般的道:“这几年你跟在我身边,我瞧着你忠心,模样又生的俊,真有那一日,我便让二表哥收了你,你替我笼络住他,也算我对你忠心的回报。”她笑的满意:“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福气从丫鬟变成大户人家的姨娘的。”
桃源低下头,连忙道:“奴婢……奴婢听小姐的话。”
荆楚楚合上胭脂,目光又落到梳妆桌前的一方手镯上,不由得拿起来看着有些发呆。桃源见状,惊奇道:“这不是……孙公子送给小姐的镯子么?”
“孙公子……”荆楚楚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
“说起来,孙公子待小姐可真好,”桃源笑道:“也不知听闻小姐定亲的消息,会有多伤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荆楚楚柳眉倒竖,打断桃源的话。桃源不服气道:“奴婢并没有说错啊。孙公子与小姐虽然见得面不多,可是一见如故,又花心思送小姐东西,可见他是真心将小姐放在心尖上的。若不是二少爷这事,孙公子一定会想法子娶小姐为妻的!”
荆楚楚一愣,面上竟然升起一丝红晕,摇头道:“尚书府高门大户,怎么会娶我这样白身出户的人为妻?”
“可是孙公子是真心喜爱小姐啊。”桃源的话有些口无遮拦了,可这么说,荆楚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乎有些欢喜。桃源还在继续:“要是孙公子成为荆家的姑爷那才好呢,孙公子比起二少爷来,对小姐爱若珠宝。要是嫁过去,孙公子也会把小姐捧在手心。”
“别说了。”荆楚楚突然打断她的话:“既然我都选择了沈家,再谈孙公子也无意义。”说着说着,竟还有些感伤。
沈垣和荆楚楚本就不怎么热络,因着之前的事更和荆楚楚处于互相敌对的位置。越是这个时候,一经对比,就越发的念起孙才南的好来。孙才南一表人才,出手阔促,对她更是温柔体贴,若说是没有动心那是假的。况且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桃源的一番话,像是蚂蚁在荆楚楚心上爬过,痒痒酥酥的。
“小姐……”桃源迟疑了一下:“小姐不妨去和孙公子见一面,孙公子知道这事儿,却不晓得其中内情,若是误会你便不好了。若是说开了,也只会心疼你的遭遇。人的一辈子难得遇到孙公子这么好的人,小姐这么做,孙公子一定很伤心。”桃源道:“上次见面的时候,孙公子还说给小姐送那支蜻蜓宝石簪呢。”
闻言,荆楚楚目光动了动。孙才南最打动她的,便是源源不断的送些礼物过来。对于荆楚楚来说,这便足够了。若是嫁给沈垣,还能让孙才南对自己念念不忘,她的虚荣心便能得到极大满足。
似乎是思考了半晌,荆楚楚才下定决心般的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应该跟他解释。”
“不过小姐现在同二少爷有了婚约,此事不能被外人瞧见。”桃源道:“不如交给奴婢吧,奴婢找一处无人的地方,介时小姐和孙公子说的清清楚楚,也算是没有辜负他。”
荆楚楚点了点头。
……
沈垣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来,额上青筋跳动。
这些日子,每日都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其实别人并非是看不出来沈垣是被人算计了,至少喝醉酒睡了谁家女儿这样的事,在定京城又不是头一次出现,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年也见得多了。众人在意的是,沈垣这样的青年才俊,竟然会栽在后宅妇人这样粗浅直接的手段中?
尤其是,这一次似乎和沈家的草包嫡女脱不了干系。
傅修宜虽然并未指责他,然而这些日子对他的态度也淡了不少。很简单,如今沈垣是傅修宜暗中培养的心腹,可是终有一日,沈垣是要站在明面上来的。可是有了这么一个污点,连带着傅修宜脸上也不好看。对于傅修宜这样精益求精的人来说,沈垣这次的失误,实在是有点让人恼火。
沈垣自己也憋屈的很,被人当做笑话看了一场之后,还得娶荆楚楚那个空有其表的女人。谁都知道荆楚楚是个只看银子不认人的粗鄙小户女,而他却要娶这样的女人为妻。便是日后有谁家官家小姐再看上天他,也不会嫁进来被人耻笑。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朝这边走来的人。
沈妙和两个丫鬟自花园这头走过来,这些日子,她呆在西院不出门,任凭二房这头闹得天翻地覆也无动于衷,倒是显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瞧见沈垣,她停下脚步,道了一声:“二哥。”
沈垣有些控制不住的握紧拳头,自从荆楚楚一事后,沈妙和他没有见过面。沈垣自然知道沈府里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沈妙,只是当初事情都是由老夫人交代的人办的,他插不了手。而且眼下比追究责任更重要的,是安抚荆家那些难缠的人。
可是想想落到这般狼狈境地,全都是拜眼前少女所赐,沈垣就恨不得将沈妙掐死在面前。
见沈垣不说话,沈妙自己笑起来:“说起来,二哥和表姐定亲了,我还未道声恭喜,恭喜你啊二哥,抱得美人归。”
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
沈垣冷道:“多谢五妹妹。”顿了顿,他又看着沈妙:“五妹妹好本事。”
沈妙施施然接受,她每次露出一脸欣然的模样最是让人气的发狂,沈垣冷笑一声:“五妹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还是早些明白的好。”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秀于林,大家都知我是个草包。”沈妙沉吟:“倒是二哥自来优秀,风要催的,大抵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