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尽其用四个字,当是刻入骨髓的教训,借刀杀人,这一次也该换沈妙自己来玩了。
她想了整整一日,到底是想出了一些东西。那一张信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沈万的喜好。同沈万做了这么多年的叔侄,从前因为是真心尊敬沈万,沈妙从小为了讨好三叔做了许多了解,如今这些了解全部拱手送人,还是送给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沈妙便不相信,以常在青的段数,沈万这样的伪君子还能不中招?
郎有情妾有意,表面上端的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内里却都是豺狼虎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后撕裂起来岂不是更有趣?
沈妙眸光闪过一丝冷笑,狗咬狗,总是好看的。
她脱下外裳,上了塌,正想躺下,却又鬼使神差的,看了窗口一眼。
窗户关的很紧,外头清风摇曳,黑漆漆的夜里,并未有别的人。
沈妙怔了一下,心中暗自唾骂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看窗户,好似觉得谢景行不来反而有些不习惯般。她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点古怪的感觉压住,将油灯吹灭,这才是真的睡了。
睿王府中,有人在院子里喂虎。
白虎在院子里撒着欢儿,偎在青年脚下,不时地伸着脑袋从后者的手里讨食吃。或许是因为吃的惊喜,又被人照料的极好。这白虎浑身毛皮都透着亮光,似是肥了一圈,看着像只漂亮的大猫。
“别喂了,再喂就真成了猫了,眼下这副德行,哪还有只虎的样子?”高阳在一边瞧着,泼冷水道。
谢景行充耳不闻,一边继续给白虎喂食,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宠的,你有意见?”
高阳被噎了一下,伸手道:“好好好,我不管你喂猫还是喂虎,今日在东宫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你怎么对定王发难了。傅修宜那种人,现在对你一定有所怀疑,打草惊蛇有些不妥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里的事情传到高阳耳朵里的时候,高阳起先还不敢相信。谢景行做事自来有自己的章法,现在就和傅修宜对上可不是好时候。傅修宜私下里也是有些手段的,虽然不至于伤了谢景行,也总会给谢景行添些麻烦,现在可容不得出什么纰漏。
见谢景行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意思,高阳眼珠子一转:“不会是为了沈妙吧?”
谢景行道:“你很闲?”
“啥?”
“苏家的事情打点好了?”谢景行问。
高阳一愣,随即道:“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不过,”顿了顿,他又道:“你这样做有意义吗?虽然你和苏明枫是好友,可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必然会与你为敌。到时候,你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有所图谋,做了到不如不做,你这又是何必?”
文惠帝有心打压苏家,即便苏家现在已经刻意收势,到底还是留了一些残余的尾巴,这些尾巴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置苏家与死地的把柄。谢景行让高阳做的,就是替苏家暗中收拾了这些把柄,保全苏家未来不必出什么变故。
高阳对谢景行这样的做法是不置可否的。谢景行如今戴着面具,所以无人知道他就是睿王,可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抵死不承认自然也可以,可是苏明枫肯定能认出来的。相识相伴的儿时兄弟,却是在欺瞒自己。况且大凉和明齐,终有一日会站在敌对的位置。
谢景行可以保住苏家,却保不住和苏明枫的过去。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我做事,为何还要考虑他的想法?”谢景行道:“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
“真是如此?”高阳难得的犀利道:“或许你忘了,你现在和从前不同,这个身份,注定在明齐中,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摘下面具,别人都会用警惕的目光看你。臣可以以下属的身份告诫,这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殿下。”
夜风习习,白虎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欢腾的去叼谢景行的袖子。满院子都是沉默的风声。
不只隔了多久,谢景行开口道:“不是。”
“不是所有人,有一个人不同。”他道:“可以用大凉睿王身份相交的人。”
“你是说沈妙?”高阳提醒:“殿下不要忘记,如今沈妙与殿下相交,是因为她也要对付定王傅修宜。殿下可以帮助她,可是一旦真的有一日,到了最后的时候,她还是会站在殿下的对立面的。被天下人唾弃,殿下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准备么?如果只是贪恋一时的快活,黄粱一梦,醒来后不过徒增伤感。”
“那又如何?”
高阳一愣。
谢景行反问道:“那又如何?”
他将白虎从地上提起来抱在怀里,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夜色里如青松一样笔直。
“世上一切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的。”他道:“权也好,人也好,都一样。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本王就想办法抢。”
“江山要抢,皇位要抢,女人要抢,心也要抢。”
“一开始这条路都注定的,天下人恨又怎么样?如果连这点都承受不了,你就趁早回大凉吧。”
“本王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走的路,相反,本王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不要怀疑本王的决定。”
“如果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就把梦变成现实好了。”
他淡淡的,却毋庸置疑的开口:“本王有这个自信,高阳,你怀疑吗?”
很多年后,高阳再次回想起这个冬夜的时候,似乎都能感觉到骨子里沸腾的热血。他见过那人少年的嚣张和顽劣,见过他青年的狂妄和高傲,却又在一瞬间,仿佛隔了很多岁月,见到了真正来自皇族天生的的霸道和威严。
“如果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就把梦变成现实好了。”
世上有几人敢说这样的话?偏偏谢景行说了。
高阳顿了顿,片刻后,他屈身跪了下去,同对方行了一个半分不差的君臣之礼。
“臣,誓死追随殿下。”
“起来吧。”谢景行逗着怀中的白虎。
高阳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想了一刻,肃然问道:“那么,殿下打算如何抢沈姑娘?”
谢景行:“滚。”
……
进了初冬之后,日子过的就分外快了。不过似乎人人都是忙碌的,定京城里也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若说要有新鲜事儿的,便是在沈府内里的事儿了。
陈若秋在那一日同沈万谈话过后,便是铁了心的要将沈玥嫁出去。成日里带着沈玥去应酬各家夫人。沈玥便是一万个不愿意,被沈万关了一次祠堂后就再也不敢了。沈玥性子娇气,吃不得苦,只得乖乖的同陈若秋去见那些夫人。
陈若秋虽然想要嫁了沈玥,却也心疼自家女儿,挑人的时候亦是挑的仔细。沈万虽然也是个精明人,到底比沈贵多些人性,沈玥是他的掌上明珠,划出来的那些人家,除了府里的确门当户对,沈玥嫁过去足够锦衣玉食以外,对方男子也都是定京城里十分不错的青年俊杰,且府上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成群姬妾。这也得多亏了沈玥的才女名声,一个才华横溢又脱俗的姑娘,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