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颜颜一脸的小心翼翼,元矜不禁失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生气倒不至于,终归有些不痛快罢了,不过暂且还好。”
“嫂嫂当真爽落,”苏颜颜由衷夸赞道:“既不似白轻泉那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也不似我这般脾性暴躁,师兄能娶上嫂嫂这么美丽贤惠的仙子,实在太有福气了。”
元矜闻言睨眼:“属你嘴甜。”
苏颜颜笑嘻嘻挽住她:“嫂嫂,下次带轻泉过来给你瞧瞧,这孩子你一定喜欢!”
“轻泉又是谁?”
“白轻泉是我长姐的孩子,白家嫡女,她仙根不错,就等着今年的青云大会跻身容连,拜入师门呢。”
元矜招呼她进屋坐下,两人面对面烹茶:“听你这么说,她已经有中意的拜师人选了?”
苏颜颜盘腿坐好:“可不是么,这孩子气性颇高,一心想拜师兄为师,只可惜数十年来,除却宁宁,师兄再未收过一个弟子。”
元矜点点头,容辞要求甚高,的确鲜少收徒:“宗派里高手如云,何必非得拜在子修门下?”
“嫂嫂有所不知,轻泉生来便是寒冰之体,日后极可能觉醒冰系灵力,与师兄的天赋归属同源,若能拜得师兄为师,于她修行必定裨益许多,”苏颜颜细细解释:“再者说了,师兄乃云天仙尊,宗盟之首,门派上下哪个不以能拜入他坐下为荣?唉,想当年,我也是羡慕过宁宁的……”
虽然宁宁天资并非上乘,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师父哇,替她寻得秘宝,洗精伐髓,后又护她顺利渡成仙身,所得到的机遇与指点,连她这种修仙望族的大小姐都望尘莫及,这便是拜师的重要性了。
“既如此,若她当真足够优秀,相信子修会收她为徒的。”元矜认真分析道。资质绝佳的徒弟大家都抢着要,容辞能收入门下也算幸事一桩。
苏颜颜端起小茶杯抿了抿:“但愿师兄慧眼识珠吧。”
毕竟,不是谁都有宁宁那样的气运,肖似嫂嫂和灵儿亦是一种契机,后来的日子里,师兄是真真切切将宁宁当女儿来养的。
苏颜颜话毕,元矜似是想到什么,隔空拿过圆桌上的纸皮袋,甫一挥袖,里头的酒肉便一样样摆置案前。
室内顿时肉香四溢,苏颜颜压住自己的馋虫,指着那已经作废的一次性储物纸袋,试探道:“嫂嫂,这是原本送给陵芜的么?”
“不错。”元矜率先动起筷子:“花费那么多灵石,总不能浪费了。”
苏颜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饮了一杯:“是这么个理儿。”
“嫂嫂,你不用理会陵芜那厮的胡说八道,这酒肉咱们自个儿吃。”
元矜放了块烤肉进嘴里,因有纸皮袋裹着,肉质口感与刚出炉时别无二致,酥软香甜,咬一口灵气四溢。
“嫂嫂,宁宁年纪尚小,又十分怕生,以后你多多教导她,她渐渐会与你亲近的。”
元矜品了品醇酒,却是默而不语。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只怕很难,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心底似憋着一股气,连喊“师娘”亦像赌气,那声轻嗤同样如此。
正所谓情感之事强求不得,她没养育过女孩儿,也不好当真以师娘自居,亲近不亲近的,日后便顺其自然吧。
“嫂嫂,你怎么不说话啦?”
“岂不闻,食不言寝不语。”
“……”
苏颜颜委屈巴巴:“噢…”
第10章 宁儿,莫要胡闹
第二日元矜起了个大早,借着朝晨拂晓之灵力,在院内打坐冥想。她如今与六品仙君仅一步之遥,值此瓶颈当口,万万不能松懈了去。
正潜心感悟间,前方忽而骤现一人,白衣胜雪,恰是昨日追寻狐崽而去的容辞。
元矜眉间微动,以容辞的修为,那小狐可谓插翅难逃,想来他的徒儿也应当得救了。
“阿衿。”
容辞垂首望向她,眸中颇有些歉疚:“昨日之事……”
他薄唇吐出几字,端的是欲言又止。狐狸已将实情尽数吐露,与苏颜颜所说相差无几,然他当时脑海里竟鬼使神差般闪过记忆中宁儿哭求指控的片段,以至于行事全然失了分寸。
也不必他多说,元矜单看他这模样,便知其言下之意,遂起身一语带过:“些许小事而已,不必再提,倒是仙尊你能得空来此,才真正是稀奇。”
她唇瓣微翘,眉眼温淡而不失清灵,话里话外多了些调侃之意,与百年前同他走遍天涯海角共赴黄泉末路的阿衿别无二致。
如此坚定且深情。
不知怎的,这一刻,他突然就红了眼眶,继而生出一种想要将时光永世定格的错觉,仿佛其他一切皆是虚妄,唯有她才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他必须牢牢抓紧她,为此他不惜代价,疯了般的禁锢,乃至极尽癫狂。
然而所有这些又有如昙花般一闪而过,短暂得他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烟消云散,杳无踪痕了。
“子修,”元矜见他怔愣在原地,竟是忍俊不禁,缓步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方才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随我进屋尝尝刚采的晨露吧。”
虽然他鲜少踏足水吟居,但多半由于事务繁忙,今日有心来此,她心底还是高兴的。
容辞指尖一僵,压下那古怪的陌生感,由她拉着进屋。
除去宁儿,他已经许多年没与旁人这般亲近了。
两人扣手回到屋内,于案前并肩而坐,之后却皆未开口,四周一时寂静无言。
不过一会儿,元矜便将晨露烹煮好,为他们各自斟上一杯,她余光扫过正襟危坐的容辞,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顷刻后终是端起案上茶盏,清清淡淡啜上一口。
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随着鼻尖茶香悄悄蔓延。
元矜也不明白他们之间如何就成了这样,只是出关后每每与他相处时,总会陷入这般微妙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