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衿蹙了蹙眉, 放下手中巾帕,面色不虞道:“你来做什么。”
她原以为经过昨日那样尴尬的场面,他应当无颜再踏进乾坤殿才对, 没想到还真来向她请安了。
他以前可不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人,少年天才,何等恣意骄傲,哪怕天道在上, 亦从不肯弯腰分毫。
容辞面不改色地直起身,目光牢牢粘在她身上:“陛下是微臣的妻主,依照九州的规矩,夫妻视为同体, 故而微臣自然该与陛下一起进膳上朝, 以免引来他人非议。”
“你威胁朕?”
“微臣不敢, 只是陛下昨日亲口说过……”
他剩下的话并未说完,但元衿明白他的意思—
“各司其职, 遵从自己所代表的角色。”
他是在用她的原句警告她。
“既然如此,主君请坐。”
元衿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在对面,客客气气道。
容辞微微颔首, 撩袍坐下, 墨眸淡淡扫过元衿身旁的少年,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霍珏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愈发紧挨元衿, 指了指中间的大盅,缠着身边的人道:
“主人,我想喝羊奶。”
元衿只瞥他一眼,便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配合地盛了碗奶放在少年面前,不忘对着容辞道:
“主君随意。”
容辞默默敛眸,权当没看到,盛了份白粥自己慢慢喝起来。
倒是霍珏,见主人居然有空搭理那老男人,当即不满地抱住她藕臂,下颚点了点跟前羊奶,理所当然道:
“主人喂我喝。”
元衿这回没再惯着他,断然抽出自己左臂,偏首低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子一样,自己喝。”
“可以前主人都会亲手喂小狐狸的!”某人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你现在还是小狐狸么,”元衿挑眉,食指点了点他白皙的脑门儿: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给我好好吃饭。”
少年嘴巴一瘪,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真儿一直都是小狐狸呀,主人嫌我烦了么?可主人昨夜还唤我宝贝,答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
元衿恨不得直接把他嘴捂上,感情“宝贝”这俩字儿过不去了是吧,她发誓以后在床上绝不胡说八道了!
“陛下,”正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陡然介入进来:“臣听闻慕九州各地内乱四起,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元衿终是端起碗,喂了某人一勺奶,也不抬眼看他,只应声回道:
“朕近日也在研习此事,主君有何见解。”
“微臣以为,九州之局,势在大合……”
“主人,我饿了。”
“你不是正喝着奶么。”
“我还要吃葡萄,吃藕饼,主人喂我。”
“你想累死主人吗?”
“主人那么厉害,怎么会累呢?”
“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真儿说的是实话呀……”
容辞说了一半的话就这样被两人若无其事打断,他目光一点点沉冷下来,看着对面那人对身旁少年予取予求的宠溺神态,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攒握成拳,极力克制着心底那不断叫嚣着的疯魔暴戾之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平和道:
“陛下,食不言,寝不语。”
元衿虽不是很待见容辞,却破天荒同意他这句话,转头便瞅向魅色惑人的少年,一本正经复述道:
“听见了么,食不言,寝不语。”
霍珏凤眸轻勾,眯着眼滴溜一圈,突然配合道:“好啊,我听主人的,食不言,寝不语。”
元衿拿着葡萄的手一顿,不由睨眸瞥向他,这家伙有这么老实?
霍珏低头一口舔掉她指尖的葡萄,果然没再说话。
整个殿堂似乎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三人若有若无的咀嚼声。
容辞耳根子总算清净片刻,情绪亦渐渐冷静下来。
然而却在这时,桌子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来一回扫动,他微微蹙额,垂眸一瞟,顿时血气上涌!
只见桌面下,一条狐狸尾巴正悄悄朝阿衿那边伸过去,又勾又缠,一点一点绕住她双腿,接着循迹而上,偷摸缠上她腰身……
容辞遽然抬头,利眸刺向勾勾搭搭的二人,握着银筷的手指愈来愈白。
元衿自然察觉到了狐狸私底下的小动作,不由侧目而视,拿着筷子另一头敲了下自个儿腰上那毛茸茸一团,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