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毕川问。
秦毕川几乎能感觉到贺辞东身上那股力量。
带着很强的自我压抑和逼迫感。
都在東城,一句身体有点状况。
贺辞东生出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涉及到岑景,他敏感过头。
明知很可能是无妄的错觉,终究敌不过那点希翼,哪怕是千万分之一。
贺辞东: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毕川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倒是突然有些为难起来。
秦淮国一看,随口道:岑景,比我们家这臭小子大,不过也挺年轻
秦淮国后面的话噎住了。
因为谁都能发现贺辞东状况不对。
贺辞东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已经消失,岑景两个字砸进耳朵里的那一秒钟,犹如千年古钟,乍然在耳边敲响。
贺总,贺总?旁边的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失态,连拿着杯子的手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
贺辞东终于回神。
哑嗓说了句:谢谢。
没头没尾,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唯独秦毕川,复杂地看着贺辞东。
并且联想到第一次见岑景时的状态,内心升起一股莫名隐忧。
时间还算早,岑景叫了客房服务。
十分钟不到就有人敲门。
岑景原本还在想今天来得有点快,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愣了。
然后甩手就要关门,但是没有成功。
贺辞东一只脚卡在门缝里,手掌嘭一声拍住了那扇门。
贺辞东的眼神一错不错牢牢锁住岑景。
岑景见失败,第一反应是调头转身。
不是为了躲,而是回身抄起床头的台灯直接朝门口的位置扔过去。
然后是花瓶,座机,拿到什么扔什么。
两人一句话没说,先叮铃哐啷打了一架。
其实是岑景单方面攻击。
他也不是生气,只是乍然见着这个男人,一下子把他拉回到了过去的生活里。
而在过去,以前他们水火不容,后来忘记了也差不多相看两厌。
对于一个已经不止一次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有的人出现,意味着重复,轮回,命运。
体力打不过,那就只有物理攻击了。
终于,一场沉默但是暴力的战争,结束在贺辞东穿过纷乱的战场,不顾岑景的挣扎,将他牢牢压制在床上的时候。
岑景脑子有一瞬间的迟钝,觉得这场景真尼玛熟悉并且荒唐。
贺辞东动作看着简单粗暴,但却没把力气真用在岑景身上。
岑景仰躺在床上,出神了两秒。
最终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没死成,真是让你失望了。
贺辞东眼底赤红一片,心脏因为他这句话痛得猛地一缩。
手掌下的人瘦得硌人,刚刚抱起来的那一秒钟轻得不可思议。
到了现在,他才有了这人真实活着的感觉。
活在这千里之外,他触手不能及的地方。
贺辞东又想起车祸之前的岑景。
是谁让他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呢?是谁磨灭掉了他也曾坚韧蓬勃的生命力,让他变成了这个需要用力呼吸才能活下来的人。
贺辞东喉咙哽住了般,声音响在岑景的耳边说:还好,你活着。
贺辞东硬茬的头发贴过岑景的侧脸,声音沙哑又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说:不是特地来找你麻烦的,我来这边出差,你知道的,就是秦家下半年的项目。
关于岑景为何出现在芸州,如何在icu撑过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在做什么。
这些问题的一个个确定,让贺辞东看着眼前的人才找到了一些真实感。
而真实感过后,流过每一条血脉,都带来切肤一样的阵痛。
有没有弄疼?贺辞东确定他平静后,将他扶起来问。
岑景侧头打量了一下贺辞东,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全想起来了?
贺辞东嗯了声。
岑景看他颧骨处被他刚刚砸出来的上,冷静半分钟说:也挺好,正好一次说清楚。
贺辞东哑声道:不急,以后慢慢说。
我不想和你慢慢说。岑景的焦躁感又开始隐隐浮现。
他从床上站起,身上还是早上那身睡袍。
面对贺辞东远没有面对其他人从容。
贺辞东,栽在姚闻予和戚老四手里算我岑景倒霉。不管是车祸前还是车祸后,我还是那话,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我没兴趣重复过去的事情。既然你知道我在这里本来就是意外,咱们就当今天没见过。
贺辞东走到岑景面前,微微倾身,额头抵上岑景的额头,哑声道:岑景,我从不信神佛,但现在却欲念缠身。一愿你身体康健,二愿你有家可寻。
他说:以前不明白,现在我知道,对你放手就是我一开始最大的错误。
所有的漠视和放任的瞬间,走到了不能挽回的一步。此刻再放手,对贺辞东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岑景抬眸,久久无言。
最后冷眼说:你疯了。
贺辞东的手紧紧扣着岑景的肩膀,低声道:是,从你离开那天起,我就疯了。
第53章
现在的贺辞东得以窥见世界全貌,满身遗憾和后悔化作的枷锁镣铐,他心甘情愿背负加身。
他和以往岑景见过的任何贺辞东的一面都不同。
眼前这个人,是因为岑景活着,他才活着的贺辞东。
就如已经冰封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熔岩的温度灼伤他也灼伤自己。他在疼痛中感觉真实,也将岑景拉拽在胸前紧紧相依。
岑景想要什么,贺辞东一清二楚。
他想要关系到此为止。
想要就死于落海那天晚上。
想要,再也不见。
但是他活下来了。
戚老四当初那句他本来就已经不想活了是贺辞东心上最不能触碰的疤。
他会想起无数个岑景,最后归结于那天地下停车场,他留下的那个背影。
放手的重量,对贺辞东而言远超普通意义上包含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再次响起。
两人都像是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岑景抬眼示意贺辞东松手。
贺辞东缓缓将他放开。
岑景走过去打开门,的确是客房服务,他道了歉说现在暂时先不用打扫了。
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这个小插曲让两个人都冷静不少。
此时午时刚过,落地窗外阳光正盛。
岑景回身,捡起脚下的座机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看了一眼贺辞东说:既然能再见面,大家各自往后退一步,吃饭吗?我们坐下来谈。
贺辞东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过无数心理准备,所以对比岑景一开始的激烈反应,他显然沉静太多。
贺辞东没有逼人的意思,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问他:想吃什么?
半个小时过后,山庄最贵的一家西餐厅二楼。
现在虽然还是饭点,但实际上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