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弦的一掌却终是没有落下,只是停在了倾城后背分分寸寸的距离里,直直望着她义无反顾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紧紧抱着那人,甘愿为他去死。
倾城背对着他,自然没有见到他颤抖得可怕的手。他的脸上还覆着面具,她自然更看不见他比慕珏更加苍白可怖的脸,还有唇角终于再忍不住的鲜血。
倾城愤然回身,便只是对上了他眼底的一团墨色。
苏墨弦极快收了掌,站直身子,单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望着她,嗓音淡漠无情,“现在信了吗?”
倾城回视着他,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苏墨弦这才不疾不徐道:“下凡听君两人所修炼的内功身法极为诡异,他们的掌力含着剧毒。”
倾城闻言,心道,难怪慕珏只是中了最初那一掌便虚弱得不行的模样。以她对慕珏的了解,他意志坚韧,应当决不仅仅如此才是。
转念一想,却又生疑。
倾城望向苏墨弦,问:“你也中了一掌,为何你没有事?”
苏墨弦淡淡掠过她一眼,“你很想我有事吗?”
倾城嘲讽地笑了,“我想不想你有事,你不知道吗?”
面具之下,苏墨弦的唇角再一次有克制不住的鲜血涌出。
倾城忆起慕珏不仅仅是中了一掌,还有为了护住自己那一掌,若是一掌已有剧毒……当下心急如焚,她问苏墨弦,“如何才能拿到解药?”
苏墨弦静静看着她,没吱声。
倾城喃喃念道:“对了,那两人的毒,他们那里一定有解药!”
说完,却又紧紧蹙眉,那两人身法之可怖,她此刻仍是惊悸犹存。
苏墨弦却在这时毫不留情道:“杀人的武功,自学来便不是为了再将那人救活的。有没有且不说,即便是有,你以为他们既已经让人逃脱,还会准备好解药等着你去拿吗?”
倾城脸色惨变,眼底一寸寸现出无力。
良久,她垂下眸子,终是轻声道:“你救他。”
几不可闻的三个字,竟不知用了她多少的力气。没想到,即便到了今日,她还是要如此无助地求那人,这让她连自己也恨透。
可是,慕珏是为了救她,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她不能让慕珏死。
苏墨弦胸口蓦地一阵绞痛,喉头的腥甜翻涌,几乎让他神智溃散,他暗中凝集真气,强撑了下来。
他看了慕珏一眼,淡道:“我没有办法。”
“不,你有!”倾城眸色定定。
苏墨弦忽地笑了,毫不迟疑改口道:“不错,我有。”
倾城,“……”
苏墨弦这时却忽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嗓音淡漠绝情,“但我恨不得现在立刻便将他挫骨扬灰,你说,我为何要救他?”
倾城心下清明,目光一寸寸冷下,她望着那背影,问:“你想要什么?”
苏墨弦没有情绪的嗓音透过面具传来——
“你我成亲之日,我便给他解药。”
倾城闻言,大震,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他竟能卑鄙到这个地步!
她颤着指尖指向他的背影,银牙几乎咬碎地斥:“苏墨弦,你好卑鄙!”
苏墨弦没有回声,甚至没有回头,倾城骂过,他便飞身而起,独自离开了这里。
满腔仇恨悉数化成了无能为力,倾城静静闭上眼,缓缓软倒在地。
而她却不知,苏墨弦将将离开她的视线,便狼狈地坠落在地,一口鲜血再也克制不住,猛然喷溅而出。
他缓缓取下面具,只见他脸色煞白如纸片,唇色青紫比起慕珏好不到哪里,而他唇角乌黑的鲜血却比慕珏还要更多。
下凡听君的掌力有毒,慕珏既中毒,他也中了掌,怎能可能逃得过?
倾城……
他从来沉黑深邃的眸子,在此刻无人寂静之处,终于肆无忌惮露出了心痛惨淡。
除了不择手段,我要如何才能与你再有一个将来?
……
未央宫走水之时,云奕和“倾城”正在殿前。
他们原本等了武帝半晌,武帝现身之际,身边果真不见下凡,只有个普通年轻的内侍。云奕将将提起了辞行的事,还没来得及到倾城那一茬,便闻得烟尘呛人的气息,而后,听得四处“走水”之声。
云奕只见武帝脸色顿变,豁然而起,心下微微惊疑。
要知道,以这几次所见,武帝当之无愧是个天生做君主的材料,从来是不喜不怒,泰山崩于前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小小一个走水,却就让他坐不住?
武帝看了云奕一眼,道:“太子有事容后再议,朕先出去看看。”
“倾城”见状,心思转了转,对云奕道:“太子哥哥,失火了,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云奕看向“倾城”,目光犀利。“倾城”戴着面皮,丝毫看不出神色变化,如此与云奕对视着,便像是坦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