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旁的另一个牢役拉住他,劝道:“上头说了,他爱做什么就让他做,咱们不去管他就行了。”
“哼”那牢役惺惺折回,老大不爽,“好端端的日子,烧什么香啊,没的晦气!”
顺着过道向最内间看去,里面星星点点的火光,正是竖着的几根已燃的香。那牢役闻到的味儿,便是从此处散发出去的。
香的正前面跪着一个一头蓬乱花白头发的中年人,他不断地朝着香火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萧姝小姐,您行行好,莫要再来看我了。”
他又作揖又磕头,回头看了看牢门口,没人注意,才又继续道:“我当年一时糊涂,见银子眼开,害了你的性命。这十八年来日夜煎熬,我也不好过,现在也因为这事给人知道了,被抓起来关了好些年。”
他望着那几柱香,倏尔呵呵笑道:“好在我儿子的命对那人有用,他死了我就能自由。但是你不放过我,我在哪都难受。”他又抱拳,恭恭敬敬地磕头起来,“请你看在他和我长相相似的份上,等他日后到了阴间,你只管找他,莫要找我了。”
他说完后,长叹一口气,跪坐着。直愣愣地盯着那香烟飘动的形状,眼光锐利,不放过香烟的一点变化,生怕他祭奠的那人会在此刻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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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临这几日一直盘算着,如何将贺柔口中的情报不着痕迹地透露给七皇子。这事实在难办,贺柔的那番话只是镇国侯生前的猜测,无凭无据的,哪怕当真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也难以取信于人。
这也不怪白子毓会提议将贺柔交给对方,如果是对方得知了这一切,就会亲自去探寻。那搜罗证据的任务,至少就不会落在郭临的肩上。
郭临在书房内室间来回踱步,白子毓在一旁静静地做着手札,整理最近读过的书卷。
正当郭临冥思苦想时,有小厮敲门来报,七皇子到访。
郭临和白子毓相视苦笑,没料到对方居然先一步找上门来。
“请他来书房议事吧。”郭临吩咐完,转头看向白子毓,“你说他此次前来,会是为了什么?”
“我们和他之间的同盟,是消息共享,说不定他是得了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
郭临沉吟片刻,蹙眉道:“我有些担心他是冲着贺柔来的。”虽然从琼关带走贺柔之事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如果旁人有心,只需派人去上一两个月,在琼关详探一番,也不难发现充为军妓的贺柔已经被调包了。
“姚易!”郭临将他唤来,吩咐道:“你去贺柔的屋子里守着她,如果有什么万一,带着她跑掉,不要让人捉住。”
姚易有些微的诧异,但还是点点头,转身径直朝阮云的院子奔去。
“走吧。”郭临理了理衣衫,掀开门帘,招呼白子毓道,“且看他要说些什么。”
七皇子进入书房后,并没有对着郭临他们直奔主题。而是立在堂屋中,对着房间雅致的书架,错落摆放的古玩,好一阵欣赏。
郭临和白子毓坐在一旁喝静静地茶,不动声色。
“郭兄,我有一事请教。”
七皇子静默了半晌,竟是这么一句话。郭临道:“但说无妨。”
“以你对我父皇的了解,假如,他明面上定了一人的罪,私底下却放了他。但那人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愿,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时,我父皇会怎么做?”
郭临闻言一怔,转头看向白子毓,白子毓此时也正看向她。二人心中所想均是一事,七皇子已经知道了赵王活着的消息。
“殿下此话何解?”
七皇子回过身,笑道:“无须顾虑,若有话但说无妨。”
郭临正欲开口,白子毓突然扬声打断她:“恕下官无礼,敢问殿下,那人定的可是死罪么?”
七皇子微愣,随即道:“不错。”
白子毓轻笑道:“那就要看陛下肯不肯为了他坏了自己的声誉,为帝者一言九鼎,陛下既然让他在人们心中死了,那他再‘复活’就是公然打陛下的脸。殿下若是认得此人,才是要多多劝慰他,莫要贸然行事才好。”
七皇子缓缓抬眼看向白子毓,良久,才眯眼笑道:“多谢白大人解惑。”
“不敢。”白子毓重新端起茶杯,不再多言。
七皇子原先是准备安排个时机,将赵王引入皇宫,在众人面前揭露德王的罪行。一来不给德王反应的时间,二来,他也是担心,怕父皇因为连番失去太子和赵王两个儿子,对于剩下的儿子都会稍有留情,不愿白发人再送黑发人。是以直接在群臣面前,让父皇无法容情。只是这么一来,势必要开罪父皇,赵王的生死他自是不在乎,但若因此连累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七皇子心下已定,已不再纠结于此。转而看向郭临:“郭大人可还记得你刚刚上任时,我邀你一道出行,在京城郊外,碰到了来刺杀我的刺客?”
郭临想了想:“记得。”虽然后来追查刺客的事她是一点都没出力就是了。
“那便是我三哥赠予我的厚礼,不瞒你们,后来我又碰上了几次,只是地点不如郊外那般宽大,所以来的刺客也少,均未得到什么线索。”
郭临听着他这话,似乎有什么别的想说。
“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道布下一个局,将那帮刺客一网打尽。论对付刺客的经验,想来还是你最为丰富。”七皇子的表情狡黠诡诈,那一张清逸的俊脸,又一次露出了狐狸般的神情。
郭临一看到这个表情,就想起在皇帝寝宫他三番五次地堵她的话,让皇上对她另眼相看,以致今日,不禁有些微恼。但眼下二人合作抗敌,哪还能拘泥于旧日嫌隙!
白子毓看了看七皇子,又看了看郭临,突然一拍手,笑道:“七皇子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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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七皇子和皇上请示,以父皇母妃祈福为由,前往南明山的南明寺上香。
正午一过,七皇子的马车就从宫中出来了。他一路南行,快到城门口时,马车忽然弯进朱雀大道旁的一个小巷子里,不多时又拐了个弯重新行驶在大道上。
马车一路出了明德门。车内,一身灰布褐袍,打扮得如同普通庶民的郭临,正坐在七皇子的对面,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看得很清楚,进入巷口时,后面有三个人跟着。我从他们视线的死角上来,速度很快,是不会被他们看到的。”
七皇子笑了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功夫。”他将一旁的包袱拿起,塞在郭临的怀里,“换上这个。”郭临抬手拆开包袱。
马车突然晃动了几下,一阵闷哼声从车内传出。赶马的车夫听出是七皇子的声音,不由探问道:“殿下?”
只听七皇子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喘了喘气,才道:“无事,你继续驭马,不用理会我。”
车夫点点头,专心驭马,不敢多问。
马车内,七皇子吃力地偏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艰难地做着口型:“还要打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