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是传言中的闲散王爷么?陈棠在心中揣度,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怎会甘于人下?
便在揣度之时,只听他道,
“不必拘礼,桓峰将你引荐于本王,陈卿必有过人之处。本王对沧州不甚熟悉,这几日,还需陈卿相助。”
眼前瑞王声如琅玉,温润而自有威仪,陈棠第一次发觉,原来当真有人中龙凤一说。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优雅从容,令人甘心臣服。
陈棠点头,示意请坐,瑞王并未饮茶,只是专注而略带审视地望着他,认真聆听。
那眸中云淡风轻,却仿佛蕴藏了无尽山海。
陈棠报赦一笑,“方才小妹唐突,还望殿下谅解,但家妹绝非寻常女子,断然不会向外透露分毫。”
想必陈婠来去匆忙,并未发现坐于帘幕后的瑞王。
瑞王点点头,看不出情绪,倒是一旁的秦将军爽朗淡笑,“微臣反而觉得陈家女儿有几分率直可爱。想来不久,也要随陈兄一同入京了。”
陈棠并未多想,如实回答,“家妹身体不适,暂留沧州。”
父亲临走那日,正值春日细雨霏霏。
抽条的柳芽和满城烟雨,将原本厚重的沧州城,染上了几许荼靡。
陈府家眷在城门外的官道上依依送别,十里长亭,陈道允回望沧州城门,不禁唏嘘万千。
瞧着眼前一双儿女出色非凡,但心底仍是放心不下。
陈婠在搀扶着母亲,眉目冷清地看过来。
那道目光似蕴含悲悯,仿佛早已将世情看透。
陈道允忽而心下惶然,女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问,“婠儿可有话要同父亲讲?”
陈婠摇头,“父亲要记得,天下永远是皇家的天下,为人臣子只需尽本分,万莫攀附权势。”
“棠儿呢?”陈道允又扫过陈棠。
他爽朗笑答,“儿自会在军中奋勇,不负陈家祖辈之望。”
陈道允蹙眉,“为父从不担心你的前程,这是再问你,何时打算成家立室?”
陈棠托词,“男儿必先立业,才可成家,否则岂非误了人家女儿?”
陈道允低叹一声,带着茫茫未卜的将来,蹬车作别。
陈家母子三人目光远望,直到车马在天边消失不见,才移步城内。
“棠儿,你告诉母亲,心上可有哪家姑娘?”陈夫人将他拉至身前细问。
“母亲休要多虑,儿暂不考虑终身大事。”
行至家中,陈婠摒却众人,“大哥,你瞒的了母亲却瞒不过我。休要说甚么无业不足以安家的大话,你不娶别的女子,大约是因为你心仪的女子不可嫁给你。”
陈棠的脸色从起初的玩笑,忽而沉下来,良久,他才道,“男儿志在四方,儿女私情不足挂齿。”
陈婠现下可以笃定,大哥的确有了意中人。
上一世,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关心陈棠,因为她自从入京,便一直在为将来的荣华富贵所努力。
当时的她,眼里只有太子。
如今想来,大哥镇守边关,只带走一房妾室。
再后来,远方传来的消息,他又纳了一位异族女子为妾,平凡度日。
陈棠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玩笑道,“小小年纪,忧心忡忡,年少老成可不好。”
陈婠坦然一笑,“至多不过效仿大哥,独身一人也逍遥自在。”
陈棠目光柔软,他道,“我的小妹如此可爱,怎会孤老?将来的妹夫,至少也要强过我这个兄长百倍才可。”
见她不语,陈棠忽然想起了甚么,“下月我便要回营练兵,这一走月余光景。我看你的骑术大有进益,勤加练习,很快就可以操控自如了。”
陈婠点头,“明日,谢家姐姐约我一起,她也想学骑马。”
陈棠一顿,嗯了一声。
“谢家姐姐贤淑貌美,宜室宜家。”
陈棠置之一笑。
谢晚晴的心思,他不是不懂。
但他不会知道,许多年后,追悔从前时,伊人早已逝去。
人生便是如此,求不得,放不下,到头来大梦一场方醒。
但陈婠如今,自然要替哥哥筹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