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淡淡一笑,那双眸子睁开,锐利的锋芒一闪即逝,又是空明一片,“这里,哪里有什么王爷,你可记清楚了。”
小宫女连连称是,恰在此时,那方米分荷色的身影又从后殿折了回来,步步朝他过来。
她猫着腰,十分小心谨慎,脚步轻的仿若无骨。
安王这才抬头,果然看见一只雪白的团子卧在自己头顶的树枝上。
陈婠踮起脚尖儿,似乎没瞧见安王这个大活人一般,直冲着树枝够了过去。
安王慢悠悠起身,一站起来,登时就高出陈婠一大截来。
陈婠将目光投过来,似是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的名字,“劳烦,安王殿下,帮我将玉瓷捉下来好么?”
安王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捋了捋袖管,旋身站定。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倾身一跃,众人还没瞧清楚,已将玉瓷稳稳地捉了下来,递了过去,“这次抱好了。”
陈婠欣喜,连忙接过去,只是脚下一个不稳,往前撞了一下。
这一下,正轻轻擦过安王的腰间。
出于本能,安王自然伸手去扶,两人一触,即刻分开。
鼻端一股子好闻的香气沁了过来,正如面前女子的脸,极是清新婉约。
陈婠惊慌中站定,大方地道了谢,“多有打扰,见谅。”
安王点点头,转身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陈婠抱着玉瓷,宠爱地抚着它的软毛,一路出了翠微宫,轻声道,“玉瓷,你表现的很好,晚间多喂你吃条鱼。”
待众人散去,她才从玉瓷身子下,将手拿了出来。
一枚篆刻着安王小字的梨和玉佩,已然落入陈婠手中。
她定了定神,只身往正阳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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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宫中,皇后赫然也在,而且,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婠只好先端药,再寻找机会下手。
皇后瞧着陈妃默声不语,规规矩矩的,总是淡然,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就性情来讲,她能算是东宫里头顶尖儿的。
只可惜,将来皇后的位置,一定是要留给自己的外甥女的。
此次解药,陈婠是黏藏在镯子里面儿,趁皇后低头的时候,用指甲挑了一些放进去。
至少在拿到那样东西之前,文昌帝不能有事。
眼看日落西山,今儿这一天将要过去,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在陈婠失望的当口,殿外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门推开,进来的小黄门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回禀皇后娘娘!宁春公公教奴才来传话,方才太子殿下在马场上练习骑射,谁知那畜生不知怎地受了惊,撒了欢地跑开,就将殿下颠了下去撞在树根上!”
皇后脸色骤然冷厉,“太子现下如何?”
陈婠在里头也听到了他的话,却仍坐在榻前未动,定睛一瞧,赶来报信的小黄门正是御马场的张让。
张让跪在那里,“回皇后,太医令都赶过去了,太子如今昏迷未醒。”
皇后登时敛身而起,“还不速速备撵。”
太子受伤,正是好时机。
陈婠换上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福身在地,“妾身在此替皇后娘娘守着,您尽可放心过去。”
“也好,今儿你在正阳宫多守一会,若陛下醒来进食,也交由你打点。”言罢,皇后便一刻也不停的离开。
在她心中,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即便是多年相伴的文昌帝,又怎能敌得过母子血亲?
想到这里,陈婠不免念及自己的儿子,想来母子缘尽,此生是无缘了…
静静走至榻前,陈婠屏退宫女,说是陛下将要醒来,教她们御膳房备饭。
待到殿中只剩下陈婠一人时,她用力晃了晃文昌帝的手臂,而后取下鬓间玉簪,不轻不重地刺在他手背上。
果然,文昌帝动了动手,眼皮下的眼珠转了几转。
陈婠微微近了些,对着他左耳道,“陛下,您最爱的小儿子安王封沈,拥兵自重,已经被太子囚禁定罪,只怕不久于人世了。”
文昌帝眼皮又动了动,陈婠清晰地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两遍。
终于,文昌帝浑浊的眼睛张开了一线,将目光移至陈婠脸上,他嘴唇啜濡着,“你是谁…”
陈婠将安王的玉佩举在他眼前,“妾身是太子侧妃,如今有求于陛下,作为回报,可以替陛下完成一桩心愿,您最疼爱安王,想来不会愿意看着他自取灭亡。而妾身,是如今宫中唯一能帮他之人。”
文昌帝的手颤巍巍抬起,终于握住了那枚玉佩,“是沈儿的…是他的。”
陈婠坚定的重复,“妾身可以帮助安王殿下,请陛下您仔细权衡轻重。若有免罪金牌,那么,安王一定能留得性命。”
文昌帝静静凝着面前女子陌生而温婉的面容,她瞧上去柔弱至极,却字字极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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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场内苑的宫室中,婢子黄门呼啦啦地围了一屋子,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