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长与桑子平同行过来,时常走这条路的人告诉他们,这篝火有人照看,能够一直燃烧到天明。
在野外,有这么一堆篝火,用处十分大。潮湿天气可以烤烤靴子,保持脚的状态,还能热一热携带的食物,以及从篝火上面大水壶里取些开水喝。更不提有了这堆篝火,蚊虫不至,野兽们也都离得远远地。
唯一让大家比较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还好这里民风虽淳朴却剽悍,兵刃较为常见。
如今世道有些乱,各地渐渐都不够太平,剪径贼寇常见,大家倒也不甚惧怕,但是黑夜中的威胁不仅仅是人,还有——
“这里有妖怪?”
听到旁边人的抱怨,方长问道。
说出这个话的,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行商,他背着个不小却不算重的包裹,腰间带着把沉重单手刀。刀鞘乃是乌木所制,中间紧紧箍着三道薄铜环,刀柄上有个护手,而后便是缠得紧紧地绳子,不管是刀鞘还是箍环、刀柄,都有着经年积累的斑驳磨损和划痕。
听到方长的问题,他在自己的大包裹上用力靠了靠,让自己更舒服,而后扳过身旁刀鞘,横在腿上,对方长说道:
“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看起来不知道这边的事情。”
“我们是从中原游学而来。”
这个行商抚掌大笑,带着些许有人理会的兴奋感:
“原来是两位先生,失敬失敬,从中原来怪不得不清楚这里情况。本地当然有妖怪,还不少呢。而且妖怪可比山贼可怕多了,山贼也是人,虽然凶恶些,但不像军队会结阵,手上功夫必然不如我。”
“所以,真要遇上贼寇,这里这么多人,胜负未可知,说不定还能抓几个换些悬赏花红。但是妖怪不一样,要么是刀枪不入、要么是灵敏超人、要么是法术难挡,虽然我没见过,可估计就咱们这里这些号人,碰上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桑子平好奇的问道:“既然足下没见过,那是怎么判定这里必然有妖怪的?”
行商从包里掏出个奈果,随手擦了擦自顾自啃着,不紧不慢地讲道:
“这些年妖怪作的恶不少,偶尔还会有些村镇遭了毒手,被整个抹去,抢的啥都不剩。但要问我怎么知道是妖怪做的,却是第一个遭难的镇子,遇上了高人相救,没像后来那些一样被扫平。”
稍微顿了下,见方长与桑子平都看着他,周围也有人围上来,他瞬间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啃了口厚实的果肉,说道:
“据说,那次乃是妖怪们的大军打来,领头的是个尖嘴细身,穿着厚实鳞甲的奇特妖怪……当然这尖嘴细身只是描述,妖怪头领体型巨大无比,就像个房子似的。它们到了镇里就开始杀人夺财,无恶不作。”
“结果也是那个镇子上的人福气足、命大,有过路的剑仙恰好碰上,用金光闪闪的宝剑,将那妖怪们一剑砍了半数,吓得那些狼啊猪啊羊啊之类的可怕妖怪,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就此逃散,并且再也不敢侵犯那座小镇。”
“镇民们还给那仙人修了座小庙,并且到处传颂。据传言,被斩为两截的妖怪们,尸体就埋在小庙下面镇住,但没有确切说法证实。不过妖怪肯定是有的,这事儿可信度极高,毕竟那里人也没有好处,没必要造假不是?”
方长点点头,往前靠了靠,开口问道:“听阁下所说,那镇子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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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蚁山脚下剑仙庙】
因为这位行商的话中,透露出了不少消息,方长准备去那里看看,确认下此地妖怪们最近的状况。毕竟那些消失的村镇,或许就是敌人在出手搞事,而且在他灵觉中,忽然感觉到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联,自然起了更大兴趣。
眼前行商三口两口吃完了果子,将果核扔进篝火堆,拍拍手指着上面官道,对眼前众人说道:“那个镇子叫两尺镇,就在沿着官道朝前方不远处,但是不在官道上。过了桥后,要往西面下官道,一直朝着蚁山方向走,在临近山脚处才能找到。”
在场除了方长和桑子平之外的行路人们,各自哂笑:“我们还有活计要做,哪有时间去看这种东西,费事又费干粮。”
倒是方长与桑子平对视一眼,朝行商微微拱手示意,表示感谢。
而后一夜无事。
没有野兽也没有贼寇,更没有妖怪过来,这片坡下土坳里,唯有篝火噼噼啪啪的声音,和上方卷过厚重土地的风声,偶尔有人打鼾磨牙,却是这些赶路人们睡得深沉了。
颠簸行路的许多疲惫,随着睡眠无影无踪,第二天早上起来,人们又各自精神百倍,在这里用村民提供的水稍稍洗漱,热些饭食吃,再将随身容器装满白开水,便又三三两两的上路前行。
方长与桑子平没有和昨天的同伴们一起走,他们两个没有在这里吃早饭,一大早就爬上陡坡,顺着这条伸向西北方向的官道朝前走。朝阳正好从后面超前照射,角度很低,将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在前方路面上。
滔滔江水声越来越清晰,前方桥头的石也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离得近了之后,场面更是壮观,水流滚滚而下,浑浊的很,在桥面上方和桥面下方两个拐角处,激荡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倒是桥面下这段水面足够平稳,但流速也不低,没有淤塞危险。
桑子平在桥中间停下,随方长一起扶着栏杆,看着在远方顺着地势,转了个大弯的江流说道:
“这里地势厚重,但都是黄土,从这里流经的江河,往往会因为侵蚀江岸河岸而变得浑浊。还好这条江在关中只有短短一小段,加上后面又有几条河水汇入,所以下游才会依然清澈。”
他告诉方长,脚下桥底这条大江,在远方拐弯后朝着东南方向走,而后穿过片薄薄山脉,转向东方入海。方长知道,这就是他曾经从榆树回云中山时候,曾经泛舟其上的那条“名字很多”的大江。
他拍了怕栏杆,对桑子平笑道:“这长桥在激流中稳如磐石,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修建的。”
几个粗壮桥墩伸进江水中,下方有着船型底座,此种结构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真是超级工程,实在是不知道当初的人们,是怎么在湍急的江水中,建起一座这样的坚固长桥。
桑子平摇摇头说道:“这已经很难考证,想来附近应当会有相关传说留下,但定然和当年事情有差距——倒是可以去地方志中找一找。”
对此方长并无太大反应,他风轻云淡地回复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倒也不必刨根问底,知道了是运道好,不知道也不用伤心。这??事其实如修行一样,缘分到了自然会知道,缘分不到,便是求索尽天下,也找不到分毫消息。”
“方先生说的对。”桑子平点头说道。
而后他们一齐转身,继续朝西北方向走,将滚滚江水甩在身后。
两人自有默契,知道后面要朝哪里走,在一个岔路口,他们下了官道,顺着小路向西,直朝蚁山脚下去。
路两旁的天地里,依然是粟麦之类主食占了大部分,根据播种时间和土地肥力、种子的细微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生长状态,有的依然墨绿色,有的则已经泛黄,正在随着晨风微微摇曳。
方长和桑子平二人起的够早,但此时依然有农夫已经趁着晨光,忙完了地里活计,扛着锄头准备回家,而远近的村落里,零零散散有些炊烟升起。
由于并不知道路,他们随便找了个扛锄头的村民,拦下后礼貌地问道:“请问两尺镇怎么走?”
对方一身裋褐,脸和领处的皮肤都红彤彤的,明显是常年进行体力劳动的样子,听到他们问话,上下打量二人。还好方长的气质足够让人心生亲近,故而农夫眼里的几丝狐疑被抹去,剩下了憨厚热情额一面:
“两尺镇啊,二位是探亲还是旅行?最近跑到两尺镇去看剑仙庙的人不少。从这里过去还算顺,幸好二位没有再往后一个路口再下官道,不然路不熟悉,很容易沿着小路跑到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