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岱栂揉了揉大儿子的头,他讲的那些故事,庆丰早就听过了,哪里还需要吉祥复述,庆丰这么说的原因,吴岱栂明白,“去下棋吧!等到休息时,我带你去见先生,上次去先生还念着很久没跟你下棋了。”或许是因为安易先生送了一块玉给庆丰,两人的关系很亲,安易先生待吉祥便不如庆丰。吴岱栂清楚长辈待谁好都是眼缘的事,也没强求什么,吉祥有家中的长辈宠着便行了,他有时会担心小儿子会不会被宠得无法无天,以后成为纨绔,或许是吉祥还小的原因吧!记得庆丰小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担忧,想完,吴岱栂在心里摇头,他最近可能是太闲了,总是没事杞人忧天。
“少夫人,前院出了些事。”吴岱栂正想带小儿子回屋,便见前院的小厮站在院子外,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出了什么事?”吴岱栂觉得奇怪,按说府里挺安静的,难道说是因为皇上赏的荔枝?也不至于啊!
“客院里住的那位的爹亲闹上门要人。”小厮说得很委婉,哪里只是爹亲来,后面还跟着一帮子人,在府外大叫着,说老太爷抢他的孩子。
“既然来了就让他把那位带回去,记得清算一些在府上的用度,吃食便不算了,谁家招待客人不得弄几道菜,穿得可不能白送那么多。”虽没见过那位,但听着便不待见,“这事也不是我当出面的,自个领个罚去吧!”
☆、第175章 一七五
叫住要去前院找老太爷下棋的庆丰,今天的棋怕是下不成,庆丰非常听话的折回房间,不下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吉祥察觉到爹亲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有些担心会不会听不到故事了,吴岱栂让吉祥先回屋,他准备去看看大儿子在做什么,前院,他是不准备去的,他不是当家作主的人,而且来闹的人,再怎么让人厌烦,也是他的长辈,他出去总归不是好的,而且他相信爹亲能够处理好,爹亲虽是读书人,可怎么着也在内宅里过了几十年,爹亲不纳妾,一来是因为两人感情好,二来爹亲若是没有些本事,怕也是抗不过林老太太。不过,读书人对不上讲理的……这事还真不好说。
庆丰在房间铺开纸,准备练书法,父亲的字非常好,爹亲的字……爹亲什么都好,就是字写得不好,总是缺横少竖,也不知是哪个先生教的爹亲。想到爹亲,庆丰便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爹亲待他非常的好,他有时会担心爹亲对他太好让吉祥伤心,吉祥现在还小,会想要得到大家的喜爱,记得吉祥有次偷偷的问他,他是不是抱回来的,要不爹亲怎么不喜欢他。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爹亲对谁都差不多,不会表现过多的喜欢,哪怕现在在教书,也没见爹亲有多喜欢。但不能因为爹亲没有表现出来就觉得爹亲不喜欢,爹亲不是外露的人,因会默默的表达着关切,记有让吉祥自己观察。过了大约有一个月后,吉祥跟他讲,爹亲是喜欢他的,但爹亲更喜欢大哥。庆丰一直觉得,爹亲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性格和爹亲像,爹亲总说不知他像谁,从小就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却觉得他像爹亲,爹亲虽然不是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但性格里的东西是相通的,爹亲其实就是个严厉的人。
吴岱栂是不知道他在大儿子心里是什么形象,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什么,哪怕儿子的想法有些偏颇,他是不会去纠正的。双亲一般在孩子心中都是第一崇拜的对象,他贸然的纠正搞不好还会弄出什么事。吴借岱栂看着儿子认真在写大字,没出声便退了出去。回房间便见小儿子正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往门口瞧,吴岱栂乐了,走过去捏了捏小儿子的圆圆的嫩嫩的脸,“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英雄。”男孩子不管大小对英雄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怀,吴岱栂上辈子在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不过他心中的英雄是父亲,后来父亲不在了,他心里的英雄是村里的一只大狗,因为大狗非常的凶,再后来也就没有英雄的想法,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现在想想也许是那个时候,认知所限,要不然也不会把狗当英雄。为了不让小儿子认狗做英雄,吴岱栂在脑中想了一个又一个的英雄故事,可惜,他所知道的英雄故事都是战斗英雄,没法给小儿子讲。
既然答应了儿子的事,吴岱栂还是会去做的,让小厮准备好热水,先给儿子洗澡,在外面出了很多汗,就算是擦,身上也不会太舒服,寻常人家谁会舍得水,没事便洗澡,就算是大户人家,一个月能洗上一次就算是不错。文府中却被吴岱栂带着先是半个月洗一次,慢慢的便成了夏天不下雨便晒水天天冲凉,冬季半个月洗一次,春秋两季是七天洗一次,不论四季如何变换,头发必须三四天就洗一次,以免头上长虱子。吉祥不是第一次让爹亲给他洗澡,可还是很激动。在水里非常的老实,很怕他稍有一点儿不乖,以后爹亲就不理他了。
吴岱栂不知小儿子的小心思,心里正想着给儿子讲什么样的故事,想着想着,吴岱栂便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谁说英雄一定是做了杀敌救国的事才算,那些在平凡岗位认真的做着工作的人不也是英雄。抱着洗好的儿子出了浴桶,将头发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用被子把儿子包住,“我去洗个澡,回来就给你讲故事,现在你呢先看一会儿书,不要乱动。”吉祥立刻乖巧的点头,看着爹亲放在床上的书,看到书名之后,吉祥乐了,他可喜欢这本书了,看过好几遍了,早把内容全都记住,等下爹亲若是提问,他肯定全都答上来。想到提问,吉祥非常感激住在客院里的人,因为他的事,爹亲忘记了要提问他,他答满意了才能听故事。吉祥在被子里偷乐,又怕被爹亲发现,小不点心里可欢快了。
快速给自己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吴岱栂便回到床上,让吉祥坐到他怀里,吴岱栂决定给儿子讲一个救死扶伤大夫的故事。前院的事,被吴岱栂早就抛到脑后,吉祥在爹亲的怀里听着认真,只是听着听着,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吴岱栂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有没有干,确定干了之后,便小心的将儿子放下,盖好被子,随即也打了个哈欠,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先眯一会儿好了。
林继善从前院回来,便见媳妇抱着小儿子睡得很香,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眼熟,想起小儿子没出生前,媳妇抱着庆丰睡在软塌上的情景,林继善不是很好的脸色变得柔和许多。守在门口的小厮没敢往里瞧,只是小声的问了一句,“少爷,是否现在摆膳?”
“让小厨房温着,等一会儿再摆。”林继善挥了下手,小厮立刻从外面将门关上。林继善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媳妇和小儿子,糟心的事全都可以抛到脑后。
庆丰揉了揉肚子,迈步出来往双亲的房间走,他觉得有些饿了,今天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摆晚膳?到了房前,见小厮在外面候着,门紧关着,庆丰奇怪的看向小厮,小厮立刻恭敬的开了口,“世玉少爷,少夫人和世铭少爷睡熟了,晚膳会晚一些。”
庆丰点了点头,考虑要不要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也不知爹亲什么时候能醒,“父亲回来了吗?”
“少爷刚刚回来了。”
庆丰望了望门,决定还是不要进去了,“让人送些点心。”庆丰转身要走,屋里传出声音,“庆丰,等下就吃饭了,不要吃点心。”庆丰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厮,小厮想哭,少爷回来之前,他确认过少夫人和世铭都睡着了,少爷回来的时候,也没听见动静,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小厮心里觉得好憋屈,若是因此领罚,只会觉得更冤,正想着,便听到里面又传出声音,“吩咐下去,准备摆膳。”小厮松了口气,随便小心翼翼的看向世玉少爷。庆丰挥了下手,他又不是不分是非就罚人的主。小厮一溜小跑的往小厨房去了,庆丰敲了下门后,等着里面应了声,便推门进去。
吴岱栂在林继善进来的时候醒了,只是刚醒不太愿意动,便眯着,哪想会被林继善一直盯着,两人在一起过了十多年的日子,还是会觉得怪怪的,便有些躺不住,正巧听着外面庆丰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前面的事解决了?”
“那位的爹亲给寻了门亲事,那位去不想走。”为何不愿意走,林继善不用想便知,在文府里虽然限制了行动自由,可好吃好穿的,还有下人伺候,哪能不舒服,回去之后嫁什么人不提,就是吃喝便不是能跟文府相比。
“这是准备让我们给他养老了不成?”吴岱栂觉得好笑,听着门响,便招呼着庆丰进来,床上的吉祥还在睡,便让庆丰把人叫醒,马上就要吃饭了,可不能再睡了。
“还想着从文府出嫁,嫁妆没提,想要得个名声,被爹亲拒了。”林继善摇头,自打那位过来,便想到了这一天,“说什么咱家家大业大的,还差那些东西,随阴便便几件就够他的嫁妆,也不想想凭什么要给他。”林继善还有一些话没讲,就是那位想要给他做小,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娣。
“该说那位天真,还是心思太大,我记得当初怀吉祥的时候,那位可是动了些小心思。”吴岱栂笑着扫了一眼林继善,这话也就是说说,当时他便没往心里去,林继善若是想要纳妾绝对不会待到两个结亲十多年后才动念头。
“刚刚他爹亲动手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下人拦着。”林继善和那位是今天第一次见,想来那位够隐忍的,这么多年在文府,缝年过节也不能出院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话说回来,那位的年纪也不小了吧!”如今吉祥都六岁了,那位到文府时,应该是豆蔻的年纪,早就过了双十,“寻人家,不太容易吧!”这可不是现代社会,提倡晚婚晚育。
☆、第176章 一七六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文府的事,第二天便传遍京城,林继善去见四王爷聊火药的事时,便被四王爷一本正经的警告了一番,林继善非别提有多郁闷。从四王爷府出来,路过报社,便想着去见见老友,一脚迈进去,林继善出来的时候心情更不好了,今天出门绝对没看黄历,进了报社便遇到三王妃,三王妃对他是竖挑鼻子横挑眼,话里话外的点他,别把当初说的话咽回去。三王妃说完便是一帮动笔竿子的记者们,他们不敢明着说什么,但是可以旁敲侧击,然后见到以前在辽城时的老友,老友也是一番的点拔,林继善离开报守的时候,非常想把那位仍赖在府里的那位亲戚游街,话又不是他说的,他对吴岱栂哪有二心,他们应该去找惹事的人,是臭鸡蛋,还是烂菜叶随意招待。今天,林继善走到哪里,不是遇到警告的,就是遇到打趣的,府里的那点事,整得满城皆知,林继善能够保持住脸上的笑容,着实不易。
步入大学的校门,林继善往农学院的方向走,一路上倒没有拦路,顺利的走到农学院,林继善刚进入教室走廊,就见到农学院的院长和吴岱栂,吴岱栂看到林继善微愣,随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等。吴岱栂正和院子说去实验田的事,顺便把计划交给院长,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院长自然认得林继善,接过计划之后,也不再多讲,和林继善打个招呼后本想离开,刚抬步又想到外面传的事,“林大人,林吴先生为国为民做了很多的贡献,难免会忽视家人,但林大人也不能休妻。”
“……”林继善无语了,传到学校居然成了休妻。
吴岱栂同样迟疑,不解的看向院长,做为当事人都不知休妻的事。“院长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刚刚用午膳的时候,听着几位先生说林大人为了亲戚家的娣要休妻另娶。”院长见吴岱栂和林继善的表情便知传言夸张了。
“我没有休妻另娶的打算,连妾都不会纳,还请院长不要相信传言。”林继善决定等下他要去报社一趟,为了自己的名誉,他要发个公告。心里恨那位惹事的娣恨得要死。院长知自己误会了,打着哈哈便走了。林继善看向吴岱栂一脸强忍笑意的表情,他都郁闷得不行,吴岱栂不安慰他,反而觉得好笑。“我今天走到哪都被警告,八卦传得之快之偏颇着实让人咬牙。”
“行了,回去将那位送走便是。”两人都不知昨儿最后怎么还将那位留下,回去之后得问问,再留在府里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等下我去报社发个公告,我可不想因为个不着调的毁了名声。”林继善想想便气,“不能再留,管他死活,爹亲年纪越大心越软了。”吴岱栂瞪了林继善一眼,林继善立刻消音,“我会向爹亲道歉的。”
吴岱栂倒是同意林继善发表公告,此事再传下去,他很有可能已经成了下堂夫,对于国人的八卦能力,吴岱栂着实佩服。林继善想着公告,便又想到了传播之快的八卦,想着那位洋人,林继善觉得让暗卫天天跟着洋人也怪累的,不如借百姓之力。
“你过来有事?”吴岱栂侧头看向正想什么的林继善,等下他还有一堂课。
“本想接你一起回府,等下我先去报社,再回来接你。今天在外面吃吧!就去三王爷的酒楼。”林继善走到吴岱栂的身边,抬手将吴岱栂脸上的碎头发拔开,“今儿是你的生辰。”
“不提早就忘记了。”吴岱栂早把生辰之事抛到了脑后,“你去三王爷的酒楼订着菜,让他们送到爵爷府,着人回府送个信,晚上去吴府。孩儿的生辰,是爹亲或是娘的受难日。”
林继善点头,自打吴家人搬进京,吴岱栂的生辰便在爵爷府过的,吴岱栂都会亲自下厨,感谢双亲的生育之恩。今年吴岱栂把生辰忘记了,林继善倒是记得,可昨儿府里不平静,他便忘记了,今儿想起着,再想着准备东西,便晚了些。不过倒是可以买些方便做的东西,媳妇肯定还是要下厨做几道菜的。
送走林继善,吴岱栂便准备去上课,教室里学生们用着复杂的眼神望着先生,吴岱栂挑了挑眉,大约猜到了学生们想什么,连院长都听说他“被休”的事,何况眼前一帮年轻的学生,“本来先生私人事不应该在这里讲的,但学校里的传闻过于夸大,先生以为大家有辨别事件的真实性的能力,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先生没有被休,若干年内应该也不会被人休,你们可以把奇怪的眼神收回了。”说完之后,吴岱栂整了整思路开始正式上课,下面的学生们倒没议论的,但下课之后,恐怕难安静。
林继善先去了一趟报社,对上午来过,下午又来,大家觉得奇怪,听着林继善的话,记者们纷纷笑开了,笑的同时也答应给林继善出公告,三王妃又敲打了一番才放人。林继善叹了口气,着身边的小厮回府送信,他则往三王爷的酒楼走去,路过市场时,带人去挑了几样岳家喜欢的吃食。
派回府的小厮向主子转达了少爷的意思,忍不住将少爷一天的遭遇讲了一遍,林文氏听完后气得脸都变了,都怪客院的那位,他就说不应该留,老爷子偏就同意留下三日,这下好了,儿子的脸面都快丢尽了,好在儿媳妇性子好,若是个咬尖的,怕是早就闹起来了。林文氏恨得咬牙,叫住小厮让带着东西去爵爷府,外面传成什么样,爵爷府里怕是也会得到信,真真是好事不出门。林文氏恨死了昨儿带人在府外闹的亲戚,这事怕也是那位传出去的。
林文氏没错猜,外面的风言风语还真那位来闹的亲戚传出去的,那位亲戚到底是孩子的亲爹亲,怎么会猜不到孩子的心思,都明说想要给林家做小,他便想着借着风言风语给文府施个压,他就不信男人有不好色的。就算到时林家不同意,他也要逼着他们同意,自家孩子的名声都没了,他们得负责。亲戚想得很好,却忘记了林继善的正妻是谁,除了天智者身份之外,人家还是三王爷的义弟,说句攀关系的话,那也叫半个皇室的人,林继善想要纳妾得人家点头,林家,包括文家都说得不算,若是吴岱栂一怒之下将那位乱棒打死,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
下了课,吴岱栂出来便见林继善站在教室外,嘴角弯弯,将手上的书放到林继善的布袋里,“走吧!”林继善拉着岱栂的手,两人手牵着手,他记得吴岱栂曾讲过执子之手,他希望两人能够走到最后的与子皆老。两人无旁人的一路走出校园,跟着出来的学生们互视,随后便在心里骂,谁那么不是东西,传出那样的话咒先生被休,肯定是嫉妒先生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