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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1 / 2)

安姨娘还当梅季明是真个瞧中自家女儿了,可她不必想也知道,那头再不会应下这事,这是打了梅氏的耳光,削了颜顺章的脸面,不说纪氏不应,颜连章也绝不肯应的。

她说的这句,明湘扭过脸去,盯着窗外芭蕉老叶,半个字儿也不说,安姨娘发急:“过两日,你去的时候可千万避着些梅家那个,万不能再招惹了他!”

明湘咬住唇,等安姨娘出去了,眼泪再滚落下来,看看安姨娘只给她留了一对金顶梅花簪把别个都收了去,伸手捏住金簪顶儿,想扔又怕出声响,攥得紧紧的,在手掌心里印出个梅花烙来。

隔得三日,就在小年前一天,明湘带着明蓁送的那对金簪子,披了大斗蓬往西府里去看望伤了脚踝的明芃。

明洛明沅两个在花廊上等着陪她去,这些日子都绝少见她少,明沅一意宽慰她,明洛也寻些好玩事物来逗她,她只弯弯嘴角,半点也不见她开怀,余下那些倒是行止如常,只她原就笑的少,如今比原来又更少了些。

两个人把她夹在当中,明洛勾了她的胳膊:“这回有咱们陪着呢,说两句就出来了,你便陪个不是,陪就陪了,咱们知道你没错便是了。”

明沅怕小姑娘钻了牛角,也摸她的手:“四姐姐不怕,还有我们呢,太太都帮着你的,咱们往后只在小香洲玩乐便是。”

明湘捏捏她们的手:“我心里明白的。”到得流云轩前,明湘吸一口气,略提提裙子,弯着唇角迈进门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里头梅季明正出来,一打眼就瞧在明湘身上,他一脸气色,想是又同明芃拌了嘴跑出来的,拿眼儿一瞧明湘,原来她就瘦了许多,如今面上带着病色,莲青斗蓬一罩,一付弱不胜衣的模样。

明洛一下怔住,拿眼去偷瞧明湘,明沅却先笑了:“表哥安好。”有她这一句,余下两个也跟着一道问安。

明湘迈进门去,叫一股子暖香气冲的鼻尖发痒,因着是伤了脚,不便穿厚衣裳,屋子里烧了地龙,她就穿了春日里的衣衫,听见帘响,批口一句:“你不是走了,回来作作甚!”

三姐妹尴尬着不知道如何作答,梅季明自后头进来:“我斗蓬忘了拿。”

“你还当游侠儿呢,别个仗剑江湖,你连件斗蓬都离不得,还想当大侠,当大爷还差不离。”说完了才扭身,见着明湘几个,原是歪着身子的,这会儿略坐起来,散了的头发也拢一拢:“几位妹妹来了。”

最后一句,又很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了,明湘是里头最大的,落不到叫妹妹们给她圆场儿,笑盈盈的上去:“早想来看姐姐的,只我发旧疾,咳嗽了两日,挨到今儿才好了些,姐姐莫怪。”

明芃叫明蓁好一通的说,她原就不是冲着明湘发脾气,知道她叫关了,心里倒底有些歉意,既上了门来,便也把这页揭过去:“妹妹说哪里话,若不是脚不方便,也早去看了妹妹了。”

丫头上了茶,焖在白底烧梅花瓷盅儿里,一开盖儿就是一股子清香,两边有些冷场,明沅便没话找话说,啜一口道:“这茶竟有一股清气,却不知为甚。”

明芃抿了唇儿:“这是拿晒干的松针竹叶,加枝头才放的梅朵一同沏的,也只这天儿才有,叫作三友茶。”松竹梅,可不就是岁寒三友,一家子都爱这个玩样儿,明沅也顺着往下说:“等明岁,我也收些,这香倒配了小香洲的名头了。”

说得这会子话,梅季明竟还没走,挨挨蹭蹭立在罩门边,丫头便也给他上一了盅茶,明芃见着啐了一口:“打了他出去,我这儿一滴水也不给他喝的。”

梅季明偏拿起来一气儿尽喝了,吐着舌头直嚷烫,明芃又唬了神,叫丫头去拿冰给他含了:“你要死呀,把你这个口条烫熟了,切巴切巴能吃怎的。”

三姐妹原是想说会子话就走的,见明芃还跳了脚起来,叫梅季明把舌头伸出来她看,更加坐不住了,只不好告辞,明洛盯看个不住,明湘却是半丝眼色也不往那边瞟过去,只跟明沅两个对坐了喝茶。

等明芃回过神来,满面通红,羞不自胜,梅季明还不觉得着,伸着舌头:“赶紧赶紧,冰呢冰呢。”

明洛咳嗽一声,扭过脸去不好再看,明沅执了杯子饮一口三友茶,明湘还是那付不喜不怒的模样,梅季明那儿越是叫的大声,她越是不回头。

梅季明嘴上叫着,明芃躺不住了,抬了脚一面跳一面去催冰块,她急的一叠指了两三个去拿冰,可梅季明的一双眼睛,却分明盯明湘身上。

☆、第72章 武陵春醉

明蓁及笄那一日,好一场的热闹,进府两边夹道子里挂满了红灯笼,回廊里不光挂了彩灯还系了红绸,隔得数十步便摆一对儿红地描金花盆栽着的曼陀罗花,便是这花好栽好养,寒冬腊月要寻这么些来也不容易。

这些俱是温泉庄子上头送来的,虽是成王的手笔,却不是成王的庄子,他还没分府,原到了年纪就该领着亲王的俸禄了,一年有米粮五万石,铜钱二万五千贯,更不必说还百来匹的锦缎绸纱,本朝以武开国,各各王府里还养的马,马的饲料也有年例可拿。

按理说亲王该是很富裕的,可偏偏卡在了还未成婚上头,既未成婚便还在宫里住着,既住在宫就有得扯皮,不分府给什么安家银。

元贵妃这时候倒知道节俭起来,穿了织纱戴了素银首饰,说些甚个一年年看着内库空耗,虽是内宫女眷也得知道积粮防冬的道理,作了样子把一天菜肉减去一半儿,叫圣人看了直叹她贤惠,便又借机把这个提了出来。

她的儿子才多大,别个却是等米下锅,除开太子有每年的定例,余下那一个不靠着门人孝敬过活。

不独成王不曾得着,他那些兄弟们,比他还更不如,他已经同颜连章搭上线了。颜连章这回是叫贬去给圣人办红云宴的差事了,到如今差事办得如何不好说,可却借了穗州当地征来的银两,买下了两艘船。

这是无本买卖,虚报价格抬高树株的银两,把三年株充作五年株,到时候拿船运来,还有损耗,死三株报五株,价格一层层的加上去,积少成多,做得滴水不漏,这笔帐一算,虽叫贬了官,却赚得比市舶司还更多些。

颜连章总归当了半年的差,里头如何运作一清二楚,便在穗州也无人瞒得住他,又是给成王做的生意,成王上头还顶着太子的名头,赊借容易不说,还有人带着全部家业来投的。

颜连章原来还想站干岸,借光捞好处,如今一绕进去,再出不来,索性把事情摊开来,择了几家纳入门下,甩手把红云宴的事交给他们,到时他拍屁股走人,叫礼部赐两块牌子下来,就够这些个人光宗耀袓的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纪氏接着他的信就心口怦怦的跳,夜里必得燃了香才能睡得着,就怕他打雁的叫雁啄了眼,这些事哪是好沾手的,这些个吃你银钱时保得你平安,等真出点事推出去当了替死鬼,于家正不肯安份,却不是送了把柄到人手里。

前堂宾客络绎,后头却一园子幽静,众姐妹原该跟着一处凑乐子的,可既有了明湘这桩事,她的兴头不高,明洛同仇敌忾,明湘便也从善如流,跟着一处在前边露了个脸,又往后头躲了去。

一院子人都在闹,明沅抱了沣哥儿跟两个姐姐躲到小香洲里,厨房要备百来个客人的吃食,更顾不得她们,吃食用了些个茶水点心,到了正午有些饿,却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这会儿厨房里头定然忙乱,便是叫上了菜也不定甚时候能送来的。”明洛挨着迎枕,撑起来撺掇起明沅来:“咱们不如叫个锅子来气,直接烫了肉沾秋油虾酱子吃,还能煮点儿汤面条,连沣哥儿也一并吃了。”

旁的没有,清鸡汤总归是有的,提在壶里拿过来,端了壶子烧上碳,烫熟了就能吃用,用的器具也简单,不必又是炒又是炸的,端上来还有一半是凉的。

“便吃这个罢,热乎乎的身上也舒坦。”明洛摇了明湘的胳膊,明沅掩了袖子笑:“成啊,五姐姐作东道!”

“做东道便做东道,叫厨房预备些鸭子肉,再刮两条白鱼来,虾子豆腐也不能少。”明洛点了手指头,不一会儿罗列出十多样来。

“再添个芋丝,旁的再不缺了,这时候的白鱼,就是生片了也好吃的。”明沅一说,另两个便捂了口:“也不嫌腥气。”

“鸭子还腥气呢,拿这个配了酒,就清淡些的梨花白,那叫一个好滋味。”生鱼片本来就是中国人发明的,好吃的东西太多,这些分支倒不曾保全,原是唐时最盛,如今也还有生吃鱼的,只不盛行罢了。

说是让明洛作东道,另两个也摸了钱出来,一个预备酒水,一个预备果子,像样置了场宴出来,明沅还让采菽却请明潼:“三姐姐既家来了,自然要请,来来是一回子事,请总该请一回的。”

明洛皱皱鼻子:“偏你要当那十全好人。”说着便去看明湘,见她脸色尚可,才转回来:“那便请罢,只三姐姐跟二哥哥两个在前头呢,哪比得咱们清闲。”

那事儿已经揭过去了,可在明湘心里却没这么容易过去,正是消下去的,明潼回来了,也不知怎么,原来再不关心的亲戚,竟多问一声。

她问一句,自有人告诉她,往后再看明湘,倒多了些探究,一屋子人在,她时不时的瞧了过来,先还当是凑巧,明湘自个儿觉着,只不好说,后头连明洛都瞧出来了。

“三姐姐作甚盯了你瞧个不住?”明洛问了,明湘却答不出来,总不过还因着那桩事,三个人想了半天没半点头绪,明湘越发苦闷,实不知道自个儿哪里错了,只好避开去。

她这里不去了,那头却来请,明蓁是有意把这事儿揭过去的,大家只当原来那样相处,请了人来,哪里知道梅季明觉得亏欠她,听她说有咳嗽的旧疾,竟想送她一包茯苓霜粉,叫许氏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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