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她就没走过,她一直在看着左阳。
这极度的欢欣让他双手发抖,猛然站起身来,隔壁已经静悄悄的,左阳扶着门框走出去,心脏砸着胸腔在跳动,连幽寂院子里的灯笼都仿佛在躁动的左右摇摆。
左阳只走了一步,迈出门框又停了下来。
可北千秋对于一切,不说,也不靠近,只是看着左阳往前走。
北千秋背后复杂的势力与牵扯已经展露,她明明听到了碑前左阳说过的话,却仿若是什么都没知道,她隐瞒着所有似乎曾有的牵扯,却仿佛又在不经意的瞬间无奈的露出马脚。
左阳想哭得很,他甚至比四年前回到那被焚烧过半的南明王府时还想哭千百倍。
他想坐在地上捂着脸,放肆的一边大笑一边大哭。
痛苦只能让人冷静与麻木,被爱着的感受却让人激动的落泪。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种种不幸,累累伤痕带来的痛楚,不敌这一瞬间他内心涌出的幸福感觉。
他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幸福了。
她一直在看着啊,她一直在陪着啊。她尽力做到她能做的一切。
左阳他何德何能,被一个人这样守护着啊。
什么四年前灭门的仇人,什么年过五十的中年老大爷——
他又觉得丢脸,又想笑,又心疼,又难过。
左阳感觉脸上有种丢人的发烫,遇到北千秋之后的事与之前和阿北在一起的事,糅杂在一起,真是极端的令人恼羞成怒——令他面红耳赤。
这种情绪甚至快要让左阳想要跳脚!
他竟然说出想要娶她这样的蠢话!他竟然说只要她活着,再多看一眼都足够的蠢话——!
然而……他都已经说了压在心底多少年多少年的话,一字一句送到北千秋的耳朵里,她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还从不肯告诉左阳她就是那个人——她就是想瞒得死死的!
北千秋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为什么要耍我!你以为就只有你耍我的份么!
左阳心里是恼羞成怒与到极致的欢欣。
他站在那里,脸颊滚烫,心里恶狠狠的发誓——
他绝不会让北千秋发现,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反正北千秋已经跑不了了,看她能装到哪一天!看她还要怎么演下去!
北千秋蒙骗他,他就骗回去!
她瞒了四年不止——要是北千秋发现事情败露,一定会着急忙慌的跑路。
左阳绝不可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他听着旁边的屋里,似乎传来费力的喘息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左阳快步推开侧殿的门,走了进去。软榻与桌椅的深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跪在地上,在地上蠕动了一下,剧烈的喘息了几声,想要爬起来,却听见了脚步声,抬头朝左阳看来。
左阳看着她迷蒙的眼睛,知道北千秋现在并不舒服。他走过去,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半跪在地上,抱起了北千秋的身子。
胳膊肩膀瘦的硌人,红裙仿佛也烫肉都疼。左阳感觉黑暗中有一串滚烫的水珠顺着脸滚下来,他没敢开口。他想到四年前北千秋用着老南明王的身子做了那么多事,他想到那个他并不知道的“死了几十次”,左阳感觉骨子里都在发抖。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叉——
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过呢?!这老贼为了装作不认识,连对付别人的手段都用上了!
“唔……”北千秋条件反射的抱了他一下,昏昏沉沉的倚在他臂膀上。
“我再不怀疑你了。”左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弄死我我都值了。”他偷偷的轻轻的亲了一下北千秋的头发。
软得很。擦着他脸颊,毛茸茸的,左阳只是把手臂圈得更紧。
北千秋满是鼻音的“嗯?”了一声。
“瞧你那蠢样。”左阳忍不住笑道:“反正你都在我手里了。我瞒你两天也算不得什么。”
北千秋这才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左阳红着眼眶的笑脸,她瞳孔聚焦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该给你把药煮好了带来的。”左阳还在说着。
北千秋看见左阳,愣了一下,面上陡然浮现一层戒备:“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左阳缓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五官的控制权,笑道:“刚找着,谁知道某些人上厕所会不会掉进坑里!太后死了,我都没去看她的尸体仰天大笑,先过来找得你。”
北千秋似乎放心了,往后一倒,大咧咧的倒在地毯上:“给你个机会抱老子回去,软玉温香,让你这个老处男体验一把。”
左阳在黑暗中轻笑了一下,走过去,拽着她胳膊将她抱了起来,北千秋胳膊挂在他颈上,左阳半跪在地上托着她,就跟抱个孩子似的。
“咦。你丫是不是喝多了。”北千秋被这态度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拍他的脸:“喂喂你快醒醒,酒后乱性别来找我,我可是个五十岁的老大爷,别让你恶心着了。”
左阳笑了一下,还嘴道:“我赏你一回,你还不老实了。还没见过跑去蹲坑,结果脖子上一圈伤的,你这宫里到哪儿都是小情人,一个个约不过来了是吧。”
北千秋缩了缩脖子,将颈上指痕往衣领里藏了藏,没接这句话。
“太后那边怎样了?”她问道。
“北衙禁军往西门去拦截你手底下的人了,我刚刚碰见了你另外一个手下,就那个瘦瘦小小的带玉镯子的小姑娘,她去通知了。”左阳将她往上抬了抬。
北千秋本颇不习惯的扭动着,听了这话立刻不动了。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就说不要让冬虹进宫来,不知道沈浮图去接应来不来得及。要不太后那里你去,我要出去接一下冬虹——”
“太后这事,你参与了这么多,你以为我会让你甩手就跑出去了?”左阳的手狠狠扣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