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丕等人抵达金陵后不久,朱治也已经带着贾诩归来,至于樵夫……已经很没有存在感的回去砍柴,并没有专门见白图。
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国时期有名的“毒士”时,白图并没有表现的太热切——以免刺激到贾诩敏感的心灵。
认真听了朱治的回报后,白图给予了嘉奖,让朱治先回去休息,单独与贾诩相处时,白图先请他自我介绍一番。
贾诩明白,这不仅是“介绍”,也是自我申辩的机会……
不过……明知道如此,贾诩在讲述时,依旧不见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位平时没什么精神的老人家。
如果不是朱治见过他骑马时干练的样子,之前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水土不服。
也没有什么刻意的煽情,贾诩平铺直叙的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贾诩出身凉州武威郡,而这里的情况……一向很复杂。
先秦及两汉时,中原文明虽然屡屡控制河套地区,但是农垦程度总是不高,导致这里与中原文明也是若即若离,反而大部分时间,都是游牧民族纵横,直到隋唐时,农垦程度才切实有本质提升,这种情况才开始转变。
哪怕是在黄巾之乱前,中原等地还算安稳的时候,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也不时在这里乱上一乱。
三者中,与大汉关系最近的,要数羌人,理论上河套地区的大部分羌人,也算是汉王朝的百姓,不过也仅限于“理论”。
论血缘关系,河套的羌人,并不是北方游牧民族,而更接近于川蜀以西的高原诸羌,而这里也属于融入华夏文明比较晚的地区——唐代连安西都护府都建好了,但也依旧没奈何吐蕃。
河套的羌人,理论上也是汉王朝的子民,只是……比江东山越性子更野,更不用说河套还有内迁的匈奴人,北方还有虎视眈眈的鲜卑人。
相比之下,羌人虽然多有叛乱,但成气候的叛乱,多半都是“抱大腿”,虽然汉人将他们都称为“羌”,但实则没什么民族性,哪怕高原上诸羌,在吐蕃建立之前也不算一个整体,大抵是打谁有好处就打谁。
百年前内迁匈奴又分了一次南北,北匈奴叛汉,羌人附从……后为窦宪攻灭。
其后数十年,羌人平了叛、叛了平,倒是铸就了东汉杀神段颍的威名。
三十年前鲜卑寇边,羌人附从,后为张奂所平,董卓就是当时张奂的军司马,其后以“少好侠,尝游羌中”的董卓,在主掌凉州时,多收羌人为几用,西凉铁骑中就有大量羌人辅兵,和并州的丁原一个在河套以西、一个在河套以东,保境安民用的不同的路数。
此时的羌人与其说是民族,不如说是无数生活在这里的游牧民族的合称。
在他们的逻辑里,一些部落认为汉人强大,跟着汉人一起镇压、攻打其他羌人,也十分正常,反而他们相互之间,不会有什么同理心……
就像是十年前,甚至有一支羌人叛乱后,推举了汉官韩遂为名义上的首领,现在以羌人为基本盘的韩遂,在凉州还算是一路比较强的诸侯。
中原是在黄巾之乱后,才变得战乱纷飞,而凉州是一直就没有太消停过……
贾诩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而且好像天煞孤星一样,“克”死了父母、兄弟……也包括曾经的妻儿,甚至少年时曾被羌胡抓走,做过几年的奴隶。
痛苦、癫狂、麻木……
特殊的成长经历,并没有令贾诩成为大杀星、也没有激起他的匪性,而是造就了他以“求生”为核心的行动准则——即使世道如此,我,贾诩,也想要活下去!
不愿意做生死不由己的普通人,但也不愿意做危险的大人物,努力游离在小吏的程度。
直到……在王允的恐吓政策下,贾诩爆发了一波。
讲述这些时,贾诩也同样是平铺直叙,似乎是“不屑于”用经历来感动白图。
而白图听完之后,第一感想是……庆幸!
还好从来没有羌胡,想过要利用贾诩的智慧,哪怕被抓走做奴隶的时候,也只是利用他的体力。
也还好那次贾诩及时获得了逃走的机会,否则……如果真到了贾诩不出头则死的境地时,为了摆脱被累死的命运,贾诩十有八九会先羌胡首领自荐,来主动展现价值。
以“求生欲”作为决定底线的贾诩,配上行事百无禁忌的羌胡,凉州怕是要走上截然不同的历史线!
从这方面来看,贾诩的上限也很高——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则不会有任何出于求利的失德举动。
其实公平的来看,这比九成九的人,都更加高尚,也与大多数“君子”相反,正如孟子在《告子上》中所说,能够承受威逼、“乡为身死而不受”的人,但却会被“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而利诱,贾诩……与之相反。
在不威胁生命时,贾诩可以做箪食瓢饮的颜回,但是一旦危及生命,无论是做盗跖、还是做盗跖的爪牙,都不会犹豫。
贾诩说到为李傕、郭汜献策之后,便停了下来,并没有多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