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说,杨雁回立刻红了眼眶,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些……”所以她才对安国公那么客气。可是听到俞谨白亲口这么说,她还是受不了。
俞谨白不由道:“你哭什么?”他还没哭呢。
杨雁回气得推了他肩头一下:“你少耍赖了!当初跟我说什么来着?这个破官你也不想当”说着,又推了他一下子,“现在呢?等你不当官了你要当什么?”又推了一下子,“安国公半个子嗣也无,他肯定想着法的逼你回冯家。我看你接下来,就得做你的安国公世子去。”杨雁回越想越生气,干脆对着他肩头猛捶了一顿粉拳,“你这不是骗人么?我说了不想嫁到高门,你凭什么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俞谨白道:“雁回,我肩头并没什么毛病,你别再给我捶了。你手不累么?”
杨雁回很抑郁的停了手,从手边捞起一个天青色金线蟒的引枕,盖在了他脑袋上:“叫你不说实话!”
俞谨白拿下引枕,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会生气,所以只好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告诉你。”
“你这是骗婚!我不管冯世兴有没有儿子,反正你要是敢回去,我就不跟你过了。你给我休书也好,和离书也罢,什么都不给也成,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跟你过了。”其实她如今已是诰命夫人,想被休弃也不是容易的事。想到这里,杨雁回就觉得,还不如没得这个诰命呢。
俞谨白叹道:“我根本不想再做回冯旭,我也不可能再做回冯旭了。我这辈子,只能是俞谨白。什么世子不世子,你想得未免有些多。”
杨雁回立刻不恼了,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俞谨白正色道:“除非我想害死萧夫人,否则,我是不能再光明正大认回那个爹了。再说了,还有个温夫人在呢。她根本容不得一个外室子出现在她家里做大爷。她是安国公的原配嫡妻,安国公世子就算不是她生养的儿子,至少也该是记在她名下的。温夫人就算同意将冯曙、冯晟记在她名下,都不可能同意将我记到她名下。我自己也不愿意。我明明有自己的娘,为什么要记在别的女人名下?”
他还是头一回跟杨雁回承认,他是安国公的外室所出。
杨雁回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又唬我。”
“我保证不唬你。”
“可是……安国公只有你一个儿子……他舍得不认你?”
“想给他做儿子的多了,不差我一个。”俞谨白道。
杨雁回惊叹:“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大逆不道啊。”这是人话么?
“咱们都快是老夫老妻了,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来的么?
“谁跟你老夫老妻了,我还小呢,我还不到十七呢!”杨雁回啐了他一口,仍旧不满道,“你以前瞒了我那么多事,这回的保证,谁知道算不算数呢。这件事,你早该告诉我的!成亲前就该说。”她又把问题绕回去了。
俞谨白知道,这个问题,他是必须回答的了。想绕开是不可能的。他理了理思路,这才慢慢道:“这世上的女子,大都是向着人家的大妇,看不起小妇。岳父岳母又是夫妻恩爱,岳父并没有三窝两块,你们兄妹也是一母所出,一家人相亲相爱。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泰半是瞧不起外室子的。我早早跟你说了实话,你岂非更不肯嫁给我?”
杨雁回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他心里居然还有这一层想法?怕她知道了他的身世,反而瞧不起他么?杨雁回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不知道自己双亲是谁的孤儿。谁知道你爹是安国公还是小毛贼呢。这样我都嫁了,你还担心我瞧不起你?”可她那时候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安国公的外室子。若那时候知道,她估摸着自己还真不会嫁他。再喜欢也不嫁。
“我并不担心别人瞧不起我”俞谨白道,“他们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
杨雁回心里一阵感动,但嘴上仍是不依不挠道:“少卖乖了。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敢骗我瞒我什么,咱们就……”杨雁回环视一眼屋子四周,最后仍旧是拎起了那个靠枕,盖在他脑袋上,“咱们就大刑伺候。”
……
冯世兴受了萧桐很多年的气。京中凡是与方、冯两家有交情的,几乎没有不知道萧桐厌恶他的。当众下他面子的事,萧桐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但是他每一次都忍了。
可冯世兴怎么也没想到,萧桐能做出这种事。让他以为,他的儿子已经被烧死了,然后,再把他的孩子丢到育婴堂十几年。居然还瞒得他像个傻子一样。
连他的儿子成亲,都是萧桐夫妻两个坐的高堂,他连喜酒都没喝上一杯。
这些事,都不过是因为萧桐讨厌他!
想起这些,冯世兴就想把萧桐给劈了。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劈女人,他觉得他最该劈了的人是方天德———他的刎颈之交。
他就不信了,方天德会不知道这些事,竟然瞒了他那么多年!
正好,萧桐前脚才跨进了冯家大门,方天德便也来了。
方天德虽然觉得有些无颜见老友,但又怕没有他劝架,萧桐真的和冯世兴打个你死我活,那就更糟了。
虽然各个都是一肚子火气,几个人仍旧忍到了那处用来做内书房的院子里。
先是冯世兴从墙上抽了一把剑出来,就见一道雪亮的寒光,直直指向方天德。
眼看冯世兴面上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方天德忙道:“老冯,咱们多年的交情,你这是干什么?”竟然真的要宰了他么?
冯世兴忽然撩起衣襟,对准自己砍了下去。另外三个人吓了一大跳,齐齐出手,却已来不及了。
冯世兴手起刀落,砍断半截衣襟下来,道:“方天德,咱们今日割袍断义。”
其余三人顿时松了口气。方天德不由心说,玩这小孩子的把戏,吓唬谁呢!
萧桐瞅了一眼温夫人。看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还是很惦记冯世兴的。倒是冯世兴这个老混蛋,年纪一大把,割什么衣裳,存心吓唬人玩么?
冯世兴却重新举起了剑,对准方天德道:“既然不再是兄弟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话毕,真的举剑劈了过去。
还不待方天德躲开,萧桐上前一把抓住冯世兴手腕:“你发的什么疯?当着我的面,你砍我男人?我早些年,就该先砍了你!”
方天德道:“老冯,你先莫激动,有话咱们慢慢说。”不就是割了个袍子么,还能缝回去。
冯世兴甩开萧桐,道:“我还不屑跟女人动手。”
“呵呵”萧桐冷笑,“是怕被我把鼻子打扁吧?”
冯世兴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干出了这种事,还跑到他家里来笑话他。他怒道:“方天德,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休了这个泼妇!”
萧桐道:“你敢骂我?我忍了你很多年了冯世兴,你还敢反咬我一口!”
“你说什么你?!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么?”谁忍谁啊!
温夫人原本就在火头上,乍然听冯世兴和萧桐吵了起来,更是燥得慌。她抱起案几上一个花瓶,用力砸了下去。
“豁郎”一声巨响,震得满屋子里都静了下来。
“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