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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2 / 2)

师弟竟然呆呆的握着勺子,在碗里搅动两下,呆呆的嘴里送。

碗里只剩汤水晃悠,连葱花都不剩,吃得也太干净了些……(葱花明明都沾脸上去了)

陈禾尴尬的顿住,这才想起往四周张望,见茶楼内还是热热闹闹,都是一些走累了歇脚的,有的人已经睡意朦胧,打着哈欠互相道别,还有喝多的人边灌浓茶解酒,一边说着醉话。

释沣给陈禾擦去脸上汤水葱花的事,根本没人多看一眼。

陈禾这才稍感宽慰。

——释沣用了障眼法,对彼此无效,但在别人眼里,做这样暧昧举动的是两个中年人,事后其中一人还傻傻的空舀汤水往嘴里送。

陈禾放下勺子,有些手足无措。

他年少时,能对着一身红衣湿透的释沣,念“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也敢念“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只因懵懵未觉,一知半解,才不会往华美词章里深思。只觉得句子描述的人不似世俗,只觉得师兄好看,极其适合那些美言佳句,便脱口而出。

现在他知道了情思,懂得了何为思慕,却再也说不出口。

只觉得用那些句子说的,都不是师兄,写那些句子的人,所见的神人也罢,山鬼洛神也好,都不及他眼中的释沣。

旁人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陈禾倒是平生未懂情思,方知情劫,也不怕相思——意中人就在眼前,完全不用思来想去,碾转反侧的折腾。只是害怕口无遮拦,让师兄以为他还是年少无知,不将他说的思慕当回事,一笑了之。

“师兄…”

陈禾斟酌半天,抬头时,竟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他呆住,急忙往前看,发现释沣原来是拿着空碗去归还茶楼边卖元宵的小贩了。

——灯影幢幢,人群之中,他要找的那个人,是如此鲜明夺目。

释沣回来时,发现师弟怔怔坐在凳上,双目低垂,神光内敛,周身缠绕着数股凡眼不可见的清气,流转不休。

这是忽有所感,心境提升了么?

释沣哭笑不得,闹市茶楼里,参悟什么呀。

这样一来,又没法离开了,释沣唤来茶楼伙计,付清茶点钱,又给了打赏,让伙计不要来催促打扰。

就这样坐在陈禾面前,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

长夜将尽,不少灯笼已经熄灭。

尽兴而归的人们,三三两两散开,街道上只留下昨夜喧嚣繁华的痕迹。

这是他与师弟离开黑渊谷所过的第一个上元灯节,以后,也应有无数个。南疆放灯湖上,北海郡扎孔明灯放飞,关外天山雕冰为灯,天南地北,总有盛景可看。

吾生有涯,情思无涯,能相伴一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释沣目光落回陈禾眉间,因师弟感觉不到,他方可这般肆意随心的看。释沣怕陈禾年岁太轻,把一分情爱看得有十分,若是这样,他们初时当然能够愉悦彼此,互为慰藉,然而时日长久,便情冷怨生,那才是真正的劫数!

现在他还能忍得住,到了那时,陈禾若要离开,释沣不知被妄念驱使,情劫诅咒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他不敢撩拨陈禾,哪怕是一个眼神。

“早日到元婴期罢…”释沣自言自语。

修真者的修为越是高深,就越清楚自己的执念,那是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是纠缠在神念上的渴望。

正因如此,有的修士,在化神元婴期后,就看淡了身外之物。

而有的修士,即使是大乘期,仍是野心勃勃,好强争胜。

“哟,我说到底是谁,在闹市里就参悟起来——”

茶楼里走进来一个老头,往释沣旁边的桌上一趴,看看陈禾,不客气的伸手将这边桌上芝麻糖拿走去啃了。

修士参悟大道,是玄之又玄的一件事。

多半都是在学功法或闭关时,要是大家都吃饭吃到一半,聊天聊到一半,洗澡洗到一半就…修真界还不被人视作一群疯子?

不过真要忽然心有所感,遏制不住,那也只好当场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样参悟天地至理,气息是最难分辨的,唯有大乘期的修士,能远远的感到异样,寻路找来看个究竟。

京城里,大乘期的修真者,有几个…还用说吗?

“这番情景,倒真叫人怀念。”

浣剑尊者捏着芝麻糖,干咳一声,“当初我带着裂天,在市井中卖艺为生,他也是忽然顿悟,我只好陪他站在卖糖饼的摊前不走,被摊主瞪了好多眼!更被过往的路人不断鄙夷,讽刺小气,连个糖饼也舍不得给孩子买。”

“……”

所以你记恨了徒弟数百年,日后总是坑他为乐?

释沣眼角抽了一下。

他不是被魔道两大尊者的过往惊到,而是不由自主的想到要是陈禾……幸好师弟是坐在茶楼里,不小心参悟了下天地之道。

“尊者为何不用障眼法?”总比傻站在那里被人围观好吧。

“不敢…”浣剑尊者闷闷的回答,“障眼法只是让凡人不可见,若是有人冲撞过来,又待如何?我固然能使鬼打墙似的法术,让人不得近,但小徒为何看见糖饼就参悟起大道来,我一点也不知道,那卖糖饼的要是走了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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