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是魔道中人玩偷袭的习惯,蒙头遮脸,如何分清敌我?
临时拿一些气味浓重的药粉抹在衣襟上,反正不是毒药,成分任意乱配,到出发前才会分配,免得被人泄底。
只是众人嗅了嗅,总觉得像镇上脂粉铺里卖的刨花油。
把女人梳头搽的油抹衣领上,这感觉真是——怎么说呢?
默念回去后这衣服得烧掉的众人齐刷刷的停了下来,芦苇荡尽头就是乱葬岗与鬼门阵,在修士眼里,浓厚的阴气沉沉不动,颇为壮观。
这就是白骨门的总舵。
释沣决定在鬼冥尊者动手前,先将这里拿下。
对于大多数低阶魔修来说,善恶对错是没什么意义的,为哪位魔尊效忠也没甚区别。有时候尊者需要的不是他们的忠心,而是畏惧。
静夜中,法器齐齐祭出的声音分外刺耳。
释沣用余光注视陈禾,发现人群里的陈禾十分冷静。
一声如雷霆般的轰然炸响,开启了今夜血战的序幕,阵法受到攻击,阴气里传出尖锐的鬼哭狼嚎声,魔修们四下散开,各使法宝。
背离白骨门的魔修,更是成为攻打阵法的先锋军,他们法器落处,接二连三就有不同绚丽色彩的弧光划过,触上阴魂构成的防御阵,像一场盛大的烟火。
陈禾没有急着动手,出力的事都有他身边的傀儡在做。
同样静静观望的还有虚空踩在芦苇杆上的魔修们——还没有化神期魔修来投奔释沣,这些元婴期的,已经算了不得。
白骨门已经分崩离析,年前就有一批高手尽数死在释沣手中。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着是祸患。
陈禾慢慢从储物袋里取出青黑色弓,这时阵法内部出来不少白骨门的弟子抵抗,有惶恐的,也有神情暴怒不止叫骂的。
目光落在最后方一个神情阴郁的白骨门长老身上,陈禾不紧不慢的拉开了弓。
——修真者精、气、神,无一不显露着自身的修为。
手指平稳,信念坚定,这一箭还未出,灌注的灵气就像徐徐注满茶杯的水流,均匀却不满溢,真元波动不明显,除了释沣根本无人注意到陈禾。
蓄满的力,好似凸出杯沿的水面,就这样完美的凝固住,多一点少一滴都不会出现这般效果。
尖锐的厉啸声不绝于耳,鬼门阵是很难应付的,释沣带来的魔修们出工不出力的也多,一时半刻根本打不下来。
释沣微微皱眉,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抬起。
悬空一掌,重重击在流转变化的阴气漩涡中。
呈灰黑色的涅毁真元,被护阵的阴魂一口吞下,须臾后尖声惨嚎,阵法轰然炸开了一个缺口。
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趁机凿开这个豁口。
只见一道流光掠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好像释沣那一击是为它开路似的,亮虹一闪,已擦过白骨门众弟子发梢,死死钉在转身欲逃的白骨门长老后心。
那长老功力深厚,一时竟不死,奋力挣扎着转过身。
众人下意识的原地退避了一步,好像生怕有第二支冷箭射来。
那长老一直站在最后面,见阵法破了,第一反应就是趁机逃走,没料到竟是第一个受伤。白骨门众弟子也跟着这箭看得清清楚楚,长老都想跑,他们还打什么?
人群哄然散去,阵法霎时四溃。
一身刨花油气味的魔修们,发现大局已定,也不拖延时间了,索性卖力的追砍起这些白骨门的人。
暗中四下打量,想找出这边射箭的人。
陈禾松开弓弦,手臂自然一转,就将夔弓盖在了斗篷下面。等到再伸出手时,这柄弓已经被他放进储物袋了。
连脚踩芦苇,虚浮而站的元婴魔修们都没发现。
释沣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
“降者不杀。”
“是。”这次应声,明显比之前要整齐多了。
千万遍传言,远远不及一次亲眼所见。
他们都听说过血魔的威名,也知道释沣的实力,但这都没有刚才一击毁掉白骨门作为屏障的阴魂阵法有效。
这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鬼冥尊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虽然这也是一种错误,这些人里面真正见过鬼冥尊者的,又有几个呢?人总是盲目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掌握的东西,只要不在这个范围,总是会被他们忽视的。
修真者也是人。
这个毛病,他们同样会有。
厮杀声瞬间加剧,泥土翻飞,白骨门总舵是一块有残碑的坟冢,在节节败退,被攻进总舵后,白骨门驱使的僵尸也冒了出来,浑浊不堪的尸气,青紫的手爪,刀兵难入的硬邦邦躯体,一下就把门口与通道堵得死死的。
“呸,就知道拿这些玩意搞鬼。”
魔修们鄙夷着,忽然感到自己与同伴身上刨花油的浓烈香味十分好使。
“咳咳,闭气!”
蛮横又费劲的砸倒了大群僵尸,通道终于被清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