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南鸿子有所疏忽,但在那样精心布下的局之前,有几个顾恋族人,心有善念的修士不会一脚踩进去?
释沣就更倒霉了,身在局中,父母亲情,又岂是曾经的他能看清的?
看到陈禾为自己不平的模样,释沣握了下师弟的手,以做安抚。
如果说释沣对前世的离焰尊者,仅仅是个模糊概念的话,这两个月来,他已经见识到了陈禾御下的本事。
黑渊谷里长大的陈禾,心气不平最多记记小黑帐,又或者吞下苦头不让释沣知道,但是有了前世记忆的陈禾,会用雷霆手段扫除一切碍难,事后在释沣面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伙计,添一碗汤来。”
释沣吩咐完,将陈禾按到旁边凳子上,还正经的告诉师弟;“刚刚尝过,味道不错。”
羊肉汤就在灶上熬着,随便舀起就是一碗,都不用费事。
“好嘞,来了。”伙计端着碗跑来时,还接到释沣给的半两碎银,顿时欢天喜地,二话不说又多奉送了一屉香喷喷的羊肉包子。
陈禾僵硬的看着包子:……
“什么眼神,不吃拿来。”曲爷捞起一块红烧羊肉,斜眼看陈禾。
陈禾木然看手里被师兄塞进来的碗,乖乖的低头准备喝汤。
客栈里其他人彻底糊涂了,这是什么情况,吵完架坐在一起吃上了,还吃个没完。
“徒弟,他是你什么人?”曲爷用筷子指陈禾,他额头上的红肿还没消呢。
“是你的小徒弟,我的师弟。”
曲爷被羊肉噎着了,劈手夺过陈禾手里的汤碗,仰脖子往里灌,好不容易才把噎着那块肉咽下去,他将碗重重一放:“我几时有小徒弟了?”
释沣用不满的眼神看那个空掉的碗:“自然是我代师收的徒。”
“你自己不能收徒?”曲爷怒气冲冲,“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让我安稳点死,知道世上什么最可恶吗?天子驾崩,后来的皇帝给他加了一连串老婆,个个都是皇后,有的妃子活着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两次,糟心不糟心?”
“你都不做将军几百年了,还想到这上面?”
释沣用手一按,曲爷拍桌子都拍不出个声。
“我徒弟另有其人,他们都死了。”释沣平静的说,“何必再多一个。”
“你——”曲爷被这句话憋在心口,半晌才说,“行,这是我的小徒弟。”
曲爷顺手抓起个包子塞进陈禾手里,“反正见面礼为师拿不出来,将就着吃吧。”
陈禾:……
“对了,你怎么教的徒…师弟?”曲爷纳闷的看看陈禾,又看释沣,“我小徒弟今年多少岁了?什么修为?”
“十九,不,快六十了。”
陈禾故意抬头,揭开吉光裘上的风帽,露出少年模样的脸庞,还有眼角鬓边的三颗红痣。
“啪嗒。”曲爷掉了第二双筷子。
眼睛都瞪圆了,话出口,却只字不提“三劫九难”命数。
“化神期?”
曲爷之前一直没看清陈禾模样,加上陈禾有离焰的记忆,对北玄派功法的领悟,远远超过了释沣与南鸿子,如果陈禾刻意掩饰,曲爷根本看不出他的实力。
“不到百岁的化神期?”
曲爷满脸的不敢置信,络腮胡都没挡住。
“这事说来话长,种种机缘巧合罢了。”释沣低头看陈禾,眼里充满笑意:“而师弟天赋不凡,聪敏过人。”
“……”
曲爷闷闷的塞了自己一筷子羊肉。
——释沣这眼神,温和得快要化成水了。
这种徒弟跟人跑了的感觉……
“师父转生之后,为何不做修士?”
“时也,运也。”曲爷叹口气,摇头说,“那日我魂魄即将溃散,没得挑,恰好关外曲家牧场,有个七岁的孩子迷路,冻死在雪山附近。如今这躯体,想正常修炼飞升是不成的。”
释沣眉头一皱,伸手就想搭脉。
“不用!”
曲爷反手避开,轻描淡写的说:“穷途末路,柳暗花明,前生我驻守边关多年,以为自己终有一天马革裹尸,死于刀兵之下,没想到跌进了天牢,人人都以为我将死在那里,结果呢?”
陈禾捏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定定看曲爷。
“世事皆无定论,没人走过的路,未必不通。”曲爷用筷子点点盘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释沣啊,在没有打探到你的情况前,我原以为你不是把聚合派杀得血流成河,然后自己躲到海外孤岛上,就是心灰意冷去黑渊谷了。”
释沣不语。
“飞升我或许不行,有朝一日悟道成功,混进黑渊谷还是有点指望的。”曲爷感叹的搁下筷子,摇头说,“我怕我的徒弟死心眼,不想活!还好…你没有,不用我费这个神。”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