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见另一处囹圄崩塌的巨响时,封薛礼诧然回头。
明明乌行雪记忆全失又尚在劫期,明明劫期中的邪魔动用气劲限制极多、内损极大,明明那片囹圄应该能困住对方好一阵子,明明……
再多的预设在此时都成了虚影,那道崩塌声响起时他就该明白,他今日是讨不着丝毫好处了。
***
其实封薛礼的预设并不算错,乌行雪周身气劲运转起来确实生涩凝滞,而且每运转一周,每落一道杀招在囹圄之上,他就更冷一些。
到最后,他冷得浑身泛疼。
但他中途碰到了一丝转机……
就在他冷得几乎再出不了招时,他忽然感觉身体里僵冷凝滞的气劲再次流转起来,仿佛春水在暄和暖风中缓缓解冻。
就好像一个久病之人忽然开始自愈一般。
乌行雪顾不上多想,攫取了那点凭空生出的暖意,化于周身气劲之中。没过片刻,他便不再那样苍白无色了。
而在缓过来的瞬间,他四道杀招强横地劈落在囹圄四象上。每招落地时,几乎带着九天玄雷之势。
一时间砂石飞溅,地面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剑分劈而过,划出数十丈深的地裂!
封禁的囹圄在那一刻隆隆作响,最后一道落下的瞬间,巨大的裂痕自天贯下,整个囹圄分崩成无数碎片。
囹圄崩裂之时,乌行雪穿过裂缝一眼看见了萧复暄。对方一招免字剑出手,巨大的金影当空劈落,直奔封薛礼而去,脸色极冷,身上倒是不见有伤。
还好……
乌行雪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便身形一僵。
因为在他击破囹圄之后,为了去帮萧复暄一把,他又一次攫取了身体里莫名滋生的那一点暖意,想要再运转一周气劲。
可就在那时,他清晰地看见萧复暄剑气凝滞了一瞬,脸色生冷之下不见血气,握剑的那只手从虎口处渗出了血来。
那一刻,乌行雪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方才突如其来的自愈并非真的没有源头,而是因为萧复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有一刹那的惊疑不定。
于是他又试了一次,借着那暖意再度运转气劲。这次刚一运转他就立刻停下了,因为他发现萧复暄的状态真的在随他而变。
他在逐渐好转,萧复暄的血色却越来越淡。
这是……怎么回事?
第81章 渊源
乌行雪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鹊都了。
自从意识到那是一场凭空生造的大梦, 他便再也没有回想过梦里的任何细节。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话本上看到的一个故事。
说来也很巧,那刚好是他在苍琅北域睁眼前翻看的话本, 那故事是其中之一, 明明十分简单, 但他当时倚靠在榻边,一手支着头, 一手捻着书页,莫名看了好久。
久到连管家都忍不住问他:“是什么故事让您看难过了?”
当时他还怔了一下,回神疑问道:“难过?”
管家点了点头, 指着自己的眉心说:“瞧着是这样, 您垂着眼, 这里还皱着呢。”
当时的乌行雪恍然失笑, 松了眉心道:“哦,没有的事。一个小故事而已,又怎么会看得难过呢。”
管家面露好奇。
乌行雪索性就同他讲了几句:“说是有一位老者, 素来喜爱花草,种了满满一院。有一年春初碰见奇景,日丽风暄的时候乍起雷霆, 不偏不倚地就劈在他院里,劈得满地狼藉。”
“老人家心痛不已, 觉得费心养护的花花草草必然要变成一片焦土,活不下来了,谁知那满院的花树还真就活下来一株。”
“活下来的那株花树如期在暮春三月抽枝散芽, 但不知是因为那晴天乍起的雷霆还是旁的什么, 那株花树后来开的花很是奇异。”
管家问:“怎么个奇异法?”
当时的他“唔”了一声,轻声道:“见过并蒂莲么?照这话本里说的, 应当就如那并蒂莲一样,一枝双生……”
管家赞叹道:“那可真是世间少见,是天降的奇缘,是好事啊。”
他却静了一会儿,道:“难说。”
管家:“您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捻着书页,又不知为何怔了一会儿,道:“这话本里写着,那一枝双生的花并没有都开得很好,这边生机勃勃时,另一边便带着枯相。这朵好了,那朵就遭了。”
管家有些遗憾道:“那确实有些可惜……”
他轻轻“嗯”了一声,应着管家的话。手指抵着书页又道:“还不止,其中一朵颇有些霸道,总是它开得更好一些。”
管家答道:“多汲了些养分吧。”
他半垂的眸子眨了一下,又抬眼冲管家道:“所以说……这哪里能算是天降的奇缘。恐怕也就那朵占了先的花会这么想,对另一朵来说,怕不是孽缘。”
管家也不知该如何应和,这确实是个小故事,两朵花而已,谈不上什么难过不难过的。他倒是瞥了那书册好几眼,奇怪道:“这话本……”
“话本怎么了?”
“这话本哪里来的,好似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