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重来一次,只要他多照顾他一些,也不用太刻意,总之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平淡温馨地过,每天修正一点点陈伤与遗憾就能达到最好的结果。
未必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裴临一直相信简单又直白的童话故事普遍存在。
世界是有扭曲的人性、有不公的黑暗,但光明的地方永远更多。
然而,最坏的结果,却也不是没可能——
犯罪分子从头到尾重度反社会,重度精神病。从第一天到现在,全在演。
真诚与卑微,是假的。
所有的笑容、眼泪,青涩与别扭,神经兮兮和正常的地方,都是演技。
都不过是seth炉火纯青的分寸感。
毕竟反社会的逻辑跟正常人不一样。
反社会是真的可以做到一边掏心掏肺地爱你,一边以逗弄欺骗折磨你为乐,甚至有些反社会真心地认为爱的最高表达方式就是把所爱之人做成一个美丽的人体标本。
座位分完了,同学们开始认真上课。
裴临伸出手,在桌子底下勾住了霍修珣滚烫的指尖。
一时间,小水煮虾变回了水里的活虾,疯狂逃窜。裴临又戳,再戳。
毕竟是同桌,再躲又能往哪躲。
虾虾被他戳得无处可逃,涨红着脸很悲愤地甩甩甩,指尖尖还是被勾住了。
霍修珣一头趴在了桌上,不做声。
裴临此刻的记忆,却忽然回到了在一处的某天。
那天都快下班了,上面却忽然通知一个重案的技术支援被分到了他们组,因为案子很急,开会弄到九十点,之后还要天天加班、大家临近的假期也泡汤了。
国家安全机构公务员也是人,个个叫苦连天。
当晚,裴临和前辈褚巡一起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褚巡帮两人叫了夜宵。裴临一边吃,一边继续盯着屏幕。
盯了一会儿,发现褚巡正带笑不笑地盯着他。
裴临:“?”
褚巡平常不太笑,这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褚巡:“你看人家正常人,阿卓、小祁总,每天只想早点下班回家。”
“‘正常人’都是一边怀揣信仰努力工作,一边希望还是能每天按时平安回家,周末陪陪家人。”
“只有裴教授跟我一样,觉得那些猎物很有趣,所以义务加班。”
“甚至不惜牺牲时间沉迷其中,不惜身负危险。”
“这可不太好。”他看向裴临。
“某种意义上,我们本质跟那些变态,或许不过一线之隔?”
裴临:“……”
裴教授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反社会,但他确实知道自己一直有问题。
上一辈子,他直到死,都从没想过自己会输。甚至死过一次,他仍然不觉seth对他而言是个要命的威胁,笃信重来一次不会再栽在seth手上。
这种想法,本身就极不正常。
既自负,又自作聪明。seth明明就极端危险。
只有怕他,才会对他有足够的防备。
可裴临绝望地发现,他就是不怕。
甚至他很清楚,正是因为seth善于洞察人心,或许正是因为他用几近青涩的爱意给他构筑了一个安全感很强的环境,所以他才那么不怕。
这实际上细想是非常惊悚的一件事。
他很有可能正被猫捉耗子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可他连这都不怕。
他不怕被骗受伤。
上辈子努力剥离喜悦、剥离痛苦的结果,就是到最后无所畏惧。
这也太有病了。
反而如今支撑他的,是他作为一处人的尊严——重活一次,他自己从头到尾被犯罪分子耍得团团转倒是没关系,自己的上司同事却丢不起那个人。
这种想法,是不是更有大病了?
裴临就这么一边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有病,一边偷偷勾着霍修珣的手指,勾了一节课。
一半真诚爱护小可怜,一半国家公务员的心机深沉。
铃铃铃,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