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昝明垂落与之视线相交,没有多少感情地应道,“老夫人。”
穆瑶随即也叫了一声,“关老太太。”
关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顿了几秒后,“进去吧。”
客厅里,商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关老太太进来时,与他打了个照片,显然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神色冷漠地扫了一眼。
商琮笑了笑,走到关老太太身边,大声而又突兀地叫了一声——
“奶奶!”
这一声,把老太太惊的无精打采的眼神都瞬间瞪大。
她抬眼,陌生而又警惕地打量着商琮。
老太太不可能认不出他,李越说过,这么多年商琮的行踪都在她掌控之中,估计不仅是商琮的,生活在国外那幸福的一家三口。
老太太没理会他,打量完以后,依旧冷冷地走过。
商琮并不感到尴尬,他这个人做事很随性,哪怕老太太现在将他扫地出门,他大概也只会笑着从头再来。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虽然餐厅里的气氛比较诡异,但孙管家还是有条有理,目不斜视地安排大家落座。
面对关老夫人,陆昝明的话一向很少,商琮就不同了,他一坐下来,便拍手。
从大门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提琴手,带着白色的手套,站定在商琮的旁边之后,便开始演奏起来,悠扬的小提琴声伴随着诡异气氛,听起来十分像一个恐怖片的开头。
在场的,唯有商琮在认真欣赏,时不时地伴随着节奏,手起手落。
一曲演奏完,老妇人睁开阖上不知多久的眼睛,“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
“搞了这么多阵仗。”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她,商琮也没想瞒着,他比谁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老眼昏花的老太太,掌舵陆家这么些年,她的能力已经伴随着陆家的扩张,深入进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只要你是陆家人,便永远都摆脱不了她。
陆昝明的父亲曾经想摆脱过,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身无分文,一个人决绝而又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家。
整整二十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这次来回来,是代替我父亲完成一件事。”
关老太太曾经说过,他一走,没有她的同意,这辈子陆父都不能踏回国内一步。
“什么事情?”这句话是陆昝明问的,虽然他并不关心,但这种场合下,关老夫人显然是不会问的。
商琮笑着说,“他让我问,关老太太后不后悔。”
这句话简直是踩在关老夫人的逆鳞上,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手边的拐杖便将一旁摆设的名贵瓷器扫落在地,清脆悦耳的声音,炸裂在每个人的耳边。
“后悔?说这句话之前,他应该来向我忏悔。”
没有人知道,陆父离开的这二十多年,关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陆昝明爷爷死后,陆父是她遗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唯一的亲人。
但面对陆父的忤逆,关老夫人毅然决绝地说出,这辈子陆父都不能回国这句话。
“父亲说,老妇人后悔了,他才能回国忏悔。”
穆瑶算是听明白了,这母子俩,都说了最狠绝的话,都不愿意最先低头。
虽然陆父内心想回来,但是他要关老太太先后悔,他才会回国认错。
“问我后悔?”压着皱纹的眼皮重重抬起后,关老太太一字一句说,“我早已没有他这个儿子了。”
话已至此,多说只怕更伤情分。
“父亲,他快要死了。”商琮非常平静地抛出了这么句话。
穆瑶最先是看向陆昝明,只见他眼神不可置信。
关老夫人没说话,看起来十分冷漠。
商琮半天没等她的反应,失笑一声,“您可真是狠心呐,问都不多问一句。”
关老太太眼神沉暮,像是十分释然,“从他执意要带着那个女人走,我就已经当他是死了。”
一顿饭吃的十分不欢而散,关老太太没吃两口饭,便坐车走了。
年纪大了以后,她几乎不在陆家老宅过夜。
张婶说,那是因为老太太怕触景生情,这里有她丈夫,她儿子所有的回忆。
这里听起来,关老太太并不算是个无情的人,但今天她的话,显然是跟陆父断绝关系,誓不来往的意思了。
商琮走时,看起来十分伤心,全然没有刚来时那般兴雀。
走到门庭的位置,商琮突然转过身,“不送送我?”
商琮的车停在大门外,门庭的位置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你又不会迷路。”
商琮眨了眨眼,“你们这群人,我可太伤心了,我也替爸爸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