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猛然放下了折子。笔滚在地上,墨污了地面。
他皱眉:“谁死了?”
齐公公不敢说话,抖抖索索地挤出几个字:“裴、裴渡。”
裴渡死了?
齐公公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
自己还没拿捏主意,却没想到他会死……
皇帝的脸上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半晌,他疲倦地瘫软在椅子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死了就死了,好生埋葬罢,给个全尸。”
裴渡死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发疼,转而又疼得厉害。但一想到他那一家的乱臣贼子和自己心爱的元皇后,他又狠下心来。
他一向把裴渡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如今出了这么一档事情,他定心里不好受。
心里又烦躁更甚,他叹了一口气,折子也不想批了,将折子随意丢在桌案上:“朕今夜,去贵妃那里。”
齐公公道了一声“是”,觉得这掌印真是可怜,居然以这个罪名惨死大理寺狱。
依他这个飞扬跋扈的性子,一朝跌入尘泥,定会受不了。绝食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守在贵妃宫外头,却听见里头传来瓷器和茶碗摔碎的声音,想必是皇帝发怒了。
贵妃在里头啜泣着,齐公公低头守在外头。
皇帝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吼:“没有一个深得朕心的!你们一个个,是想气死朕!”
就连贵妃也哄不好皇帝了?
齐公公惊诧地看了一眼皇帝,又低下头去。
—
燕王府,灯火通明。红灯笼高悬,印着“燕”字。
燕王回到府中,将沾了些雨的外衣脱掉,皱眉问一旁的家丁:“容宛还没回来吗?”
家丁忙上来回他:“小姐是回来了,说是吃不惯府里的饭,胃饿得难受,出去吃面了。”
燕王点了点头:“方才下雨,她回来的时候换了衣裳吗?”
家丁恭恭敬敬回道:“换了,还喝了姜汤。她带话说让王爷您莫担心,方才是迷路了。”
他这才放下心。容宛今日有些反常,这样一说,他心里又舒坦了些。
这个姑娘也是,胃这样刁钻,连府里的菜也吃不惯。
他顿觉困了,走进了书房。书房里挂着西洋表,他开始用心批阅公文。
呆了约莫一刻钟左右,有人敲了敲门。
燕王知道是容宛来了,道了一声:“进来。”
容宛进屋,关上了门,笑眯眯地背着手走上前来:“父亲,您在做甚么?”
燕王打了个哈欠,头也不抬:“你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胃难受吗?”
燕王喝了一口刚被婢女端上来的茶,对她道:“爹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容宛大约知道是裴渡死了的那件事情。
她也没必要和他再演下去了。
她凑了过来,佯装紧张低声问:“父亲,是什么事情?”
燕王刚想开口,脖颈却一凉,原来他是被一把刀抵住了脖颈——
他瞳仁缩了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容宛。女孩儿对他笑着,却笑得森然。
她疯了,疯了!
那刀锋利得很,他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声音是掩不住的慌张:“你这是干什么?”
“爹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容宛愉悦地笑了,像是在做世间最痛快的事情,“你马上就要没命了。”
燕王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一分,生怕自己葬身于此。
“既然案子是冤案,”容宛声音一寸寸发冷,“那你们定然查出来了。案卷和证据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不死。”
燕王冷哼了一声:“若是我不给呢?你杀了我,你也会被抓到大理寺,一样没命。”
容宛笑了,疯了一般在他耳边低语:“方才的茶水,早就被我动了手脚。”
她刚说完这句话,他的小腹就一阵翻江倒海,隐隐的绞痛让他心中惊恐更甚,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方才不见她人影,原来是做手脚去了!
“你若是把证据和卷宗交出来,”她愉悦地说,“我三日后给你解药。若是不交,我就看着你死。”
燕王怒道:“若是我不交,你杀了我,你也一样没命!”
“你以为我怕死?”容宛挑了挑眉,“裴渡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他平反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