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要学蜀山剑法。”一大早,天枢已给两个师妹各自配发了一把木剑,在她们打扫出来的练武场上排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天璇跟着使劲点头。两姐妹神采奕奕,比过节还要期待。不过与她们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小徒弟,把一支小木剑搁在肩膀上扛着,脑袋一晃一晃,站着打瞌睡。
听说小孩子长身体是要多睡觉的,我把小的送到背风的树底下坐着,再返回场中,问二人:“学剑,是为了什么?”
天枢昂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天璇挺胸:“侠之小者,锄强扶弱。”
我被风呛了一口,歇了良久,看着二人,“谁教你们的?”
“书上写的。”
我顺了老大一口气,才能继续,“为师没有让你们去闯荡江湖,也不指望你们成为侠之大者。为师教你们读书写字,不教你们武功剑法,是不希望你们卷入江湖是非,成日里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天枢不甘:“成日里呆在桃花坞有什么意思?师父不许我们出去见世面,我们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可师父不教我们本事,我们出去了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且不说做不做侠客,首先保不保得住命,还是两说。”
天璇道:“师姐,师父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出去呗,桃花坞这么大,也很好玩啊。我们都走了,师父怎么办?”
我叹口气,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楷体的“剑”字,“为师教你们可以,但你们先认清这个字,剑是刃,能伤人,会死人。剑出难收,命断难续。出剑的时候,多些手下留情,尽可能的,不要出剑。”
“师父,那我们学剑为了什么?”
我仰头望向桃林上方的风,“学剑,是为了不出剑。”
两个徒弟茫然了一阵后,天枢小心翼翼来问:“师父,你十五年不用剑,是……不是曾经伤过什么不想伤的人?”
徒弟太聪明了真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把树枝敲到她们剑上,“要学就用心学,为师就教你们一套剑法,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不被别人欺负。”
“太好了,终于可以学蜀山剑法了!”
“为师什么时候说是蜀山剑法了?”我顿了顿,“是为师刚刚想出来的一套桃花剑法。”
“……”天枢甩了剑不干。
我当空接住,一个转身,扬剑出招,地上疾风顿起。桃花树下坐着的小徒弟打了个喷嚏醒了,扛着剑跑了过来。我一面舞剑一面退离她们几丈远,天风、地风、桃林风随我一道舞动。
因为是观桃花飘落而创的招式,舞起来便如落花飞扬,较灵动,适合女孩子学。我一套示范下来,空中飘起的落花还未完全散尽,落了我与几个徒弟一头一身。花雨漫天,三个丫头喜出望外。
“师父,我要学!”
“我也要学!”
“我也要学!”
“慕小微,我也要学!”千岁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我收剑,“慕氏桃花剑法,只授亲传弟子。”
“去你娘的小气鬼!”千岁忧转身飞去树上蹲着。
我望了一眼那个角度,“偷师无耻。”
千岁忧在树上装猫头鹰,扭头看向别处。
我给徒弟们口述剑诀:“桃花剑法共分九式,世有桃花,天外飞仙,摘花换酒,酒醉花眠,半醉半醒,花开花落,痴顽得闲,笑我疯癫,愿老花间。每一式又含九种变招,合为九九八十一式桃花剑法。”
一招招拆分讲解,讲完给她们纠正动作,最后让她们自己练习。一天学一招就够了。三个徒弟挥舞着木剑,认真学习,当然,老三显然是在自由发挥。不管怎么说,她们精力都还比较集中,正是我寻糖的好时机。我朝厨房的方向遁去……
“哎呀!”天枢叫了一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我原地止步,思索是找个借口还是方向改道,却瞧见,原来是天枢手里木剑挥到天璇手上,将天璇手里木剑打飞,一路划着凌乱的轨迹飞袭向最小的天玑。
“千岁忧!”我顿喝离她们最近的树上的猫头鹰,因为我出手已然来不及。
千岁忧也注意到了,连忙摘了片树叶,飞掷了过去,意图摘叶飞花,做暗器抵挡飞袭的木剑。
可惜这货忘了他根本不会摘叶飞花。树叶飞出去一小截就自己飘飘荡荡落地了,气得我当空拈起一片飞花在指间,猛然甩出去,飞花携了劲气,去势凌厉,直击旋转舞动的木剑,送木剑往偏处地上落。
却忽然见,木剑本已偏落的轨迹被强势改变,竟然往相反方向飞了十来丈远,一棍把树上的千岁忧击落。
“你妹的慕小微!”
我惊讶震惊,因为不是我把他打落。天枢天璇也都愣在原地。被袭击的小孩本能地抬手拿自己的小剑去抵挡,于是她改变了我飞花的走势。
我也顾不上那边头朝地栽倒的千岁忧了,只忧心忡忡这刚收的关门弟子。走上前,趁她一身真气未消,把住她命门,一团横冲直撞的真气通过她手腕与我手指相接之处,闪电般蹿了过来,被我强行打压下去。还是被震得心口发闷,手指发麻。
有人对这娃娃灌入了毕生修为。难怪她昨日可破九嶷掌门的攻势自己却毫发无损,原来并不全是千岁忧的功劳。
天玑似是感觉到我对她进行打压,一股委屈神色爬上脸庞。
我深深忧虑,要怎样才能化去这内力凶悍的魔教孽根?
显然她自己无法控制,只是在被袭击的时候无意识地激发体内真气。拥有强大修为却无法控制,更是一种灾难。
我亲手将这灾难种入桃花坞,真是人生愁恨何能免。
见我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天玑一屁股坐到地上,见没人扶她,又改躺地上,还没人理,开始翻着身子打滚。
“无耻的慕小微,你打小孩做什么?不是你生的是吧?”千岁忧顶着头上的包,过来弯腰要抱起撒泼的顽童。
天玑从他手下边滚出去,一路滚到我脚边,再滚开去,重又滚到我脚边。千岁忧抓泥鳅一样抓不住,直骂我虐待儿童。天枢天璇也跑过来求情,“师父,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差点伤到小师妹的,你看她这么委屈,衣裳都滚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