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教教我,我怎么能过得好?”迟凛哼道。
“不是说,会忘了我的吗……”宁葭顿道。
迟凛默然望她一回,缓声道:“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话……”
“明白?”宁葭道。
“如果‘忘’之一字是镇住封念咒的唯一之法,我会的……”迟凛道,“只要这人间还有你呼吸于其间,我无须再记起……”
“迟凛,我……”宁葭顿道。
迟凛伸出双手,握着宁葭双肩,哑声道:“如果你、真的不在了,除了‘不忘’,我还能做什么?如果忘了这一切,于我而言,这人间还能剩下什么?”
宁葭望着他,泪光如银,道:“我以为我都懂,原来我还是错了……我以为你会忘了我,我以为将浣月托付与你必然妥当,却不曾想过这托付只会变成你的‘不忘’……原来,我一直都不过只想着自己罢了……”
“宁葭,人世本非常,无论任何事,我都绝不允许你再做出这样的决定!”迟凛道,顿了一回,又道,“如今你立身于至高之位,所言所行或者难由自己的心意,如果果然非为不可,定要明告于我,若真不能周全,也有我相伴左右,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的……”
宁葭怔然望着他,道:“你既说这样的话,却是不明白我了。”
“怎地不明白?”迟凛奇道。
“若这般连累于你,叫我于心何安?”宁葭道。
迟凛望着她,一时不语,稍时点头道,“确是此理。不如,你先赊些账给我,若真到那时候,就当我还了你的欠债便好了。”
“赊账?”宁葭道,“赊什么账?”
“你先与我成了亲,好生侍奉我,我自然感激,也好好好地回报于你,如何?”迟凛望着她笑道。
宁葭闻言,脸上热道:“你这是对皇上说的话吗?小心我先赐你一个不敬之罪。”
“先让你得意几日,等你入了迟家的门,就是夫君为大,让你好好赊个账。”迟凛道。
宁葭蹙眉望着他,嘴角挑起七分笑意。
“怎么?到底如何?”迟凛急道。
宁葭推开他的手,起身整了整衫裙,笑道:“准奏。”
迟凛亦起身,将宁葭一把拉过,紧紧抱了一回,稍时撒了手,拉开门走了出去,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春风乱入,院中新种的海棠枝上,已绽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
虽只得尖尖的一点小芽,却为这方过了寒冬,还肃然萧索的庭院凭添了几许洋溢的春意。
宁葭原只想简单做个仪式就好。
奈何红萝甚是仔细、认真,虽也依宁葭之意尚简约、废铺张,但事无巨细皆一一过问,若有不妥,即刻责令改来。
行礼前,清漪寻到红萝道:“如今这样大喜的日子,却还有一份薄礼未备得,须回青罗峰走一遭。”
“并无需什么礼,何须奔波?”红萝道。
“算算日子,也该成了,别的礼自然不值什么,这份礼,却缺不得。”清漪笑道。
“是什么?”红萝奇道。
“前日你托我的物事,如今可成了。”清漪道。
红萝闻言,惊喜道:“该不是……”
清漪向她微笑点头。
“这真是太及时了!”红萝喜不自禁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回!”
清漪与柳默相视一笑,乘了青思,向青罗峰回转。
按礼制,宁葭与迟凛已不宜见面。
不过宁葭每日上朝理事,迟凛自然在列。
私下里红萝便不让迟凛再来了。
是以,虽然每日皆有相见,却亦不曾说得几句话。
倒是柳默滞留净月,迟凛每日去见礼,由柳默指点修行,颇有进益。
大婚之日,虽无奢华之宫、精工之绣,但文武齐集、满城百姓皆来道贺,小院里哪里容得下,在院门外满满地挤了好几条街。
宁葭、红萝亦不曾想,竟来了这么多人,酒菜自然不齐,都是一杯茶水款了来客。
“红萝姐姐,你怎么请了这么多人?”宁葭奇道。
“我没有啊。”红萝翻着名册道,“就请了朝中之人并殷氏一族及其姻亲罢了。”
天天和六顺在院墙上望了一回,向院内红萝等道:“都是净月城里的百姓、商户什么的。”
“这么多人堵在这街道上,一会儿这花轿怎么抬出去啊?”桃叶望着门外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道。
“别瞎操心,他们都是来看他们的皇上做新娘子的,这花轿的路当然会让开的了。”柳重荫笑道。
“清漪怎么还不回来?”红萝望着远空有些急道。
清漪尚未来,却有一人挤过重重人群,向小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