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文,晚上吃什么?”柳小别问道。
“怎么每次都问这话?我对吃东西不感兴趣。”周从文淡淡说道,“先去科里看看,没什么事儿再回家。”
“怎么感觉你在科室的时间比在家里多呢,这就是传说中的以科为家。”
“对,以科为家,待患如亲么。”
“好好说话。”
“这是境界,你不懂。你去不去?”周从文问道。
“去看看。”柳小别笑眯眯的跟在周从文的身后,看到他背手的一瞬间就举起拳头。
但周从文没有弓腰,双手在身后碰了一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自动垂下,大步走进医院。
来到医生办公室,里面传来哭泣的声音。
周从文摇了摇头。
“你们科挺忙啊。”
“医院就这样,没办法。”周从文说道,“咱俩回家的时候还没有濒死的患者,估计是刚收的。”
一边说着,周从文一边走进医生办公室。
李然和沈浪都在,李然表情严肃而怪异的询问病史,沈浪在一边竖着耳朵听着。
嗯?似乎哪里不对劲,周从文上下打量了一下患者。
患者是女性,四十多岁,穿了一身小碎花的衣服,看着蛮前卫的,或者说是20年前的那种穿衣打扮,有些土气。
土到了极致就是前卫。
女人哭的很怪,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但周从文却没感觉到她有特别浓郁的悲伤。
但她又不是哭丧的那种干嚎,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却又和情绪相悖,总之看起来特别怪。
周从文不动声色,来到窗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沈浪见周从文回来,使了一个眼色,也来到他身边坐下,但却没有和周从文耳语,说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人冷眼观瞧,李然等患者情绪稍微平稳一些,开始和她交流沟通。
“医生,我太不幸了,养活了这么几个畜生,你别笑话我。”女人用袖口抹干净眼泪后说道。
“不会的。”李然表情严肃怪异的说道,“你催一下你家里人,好说好商量,周末手术,咱们时间来得及。”
“嗯。”中年女人连连点头。
她见屋子里的人多起来,尤其是周从文和柳小别穿着便装,也觉得说话有些不方便,便告辞回病房。
“怎么回事?”患者前脚离开,周从文等了十秒钟后问道。
“今天收的一个患者,四十五岁,离异。”李然表情严肃的介绍道,“有三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平时这几个孩子对她也不好,住院费都不给凑。”
“哦。”周从文点了点头,“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咱们可以自己做,省了陈教授的3000快钱飞刀费用,应该能好一些。术中该不用的就不用,两个直线切割缝合器……”
“从文,想什么呢,重点是她三个女儿都不养活她。”沈浪打断了周从文的话。
周从文看问题的角度是典型的医生、直男的角度,只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而且还是从医疗角度,根本不想去理睬患者家里的事儿。
“都说养儿防老。”柳小别皱着眉说道,“哪有的事儿。”
“没办法,孩子都不在身边,忽然说要做手术,一时时间不凑手,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周从文道。
“从文,这种不养老人的孩子咱见的多了。”沈浪叹了口气,“虽然患者没到五十,但怎么说也是父母。就算是没钱,人总得回来看看吧。”
“不是今天刚住院么。”
“她说给孩子打电话了,有一个没联系上,另外一个传呼过去没回,还有一个倒是接了厂子的电话,说是准备请假,谁知道呢。”
传呼机可不怎么好用,周从文笑呵呵的想到。
不过这都是患者的事儿,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不像沈浪对此兴致盎然。
“患者说她十八岁的时候就跟她老公私奔,来到咱们旁边的宏伟大队。五、六年生了三个孩子,她老公就跟人跑了,再也没回来。”
“这么惨!”柳小别惊讶。
“含辛茹苦把三个女儿拉扯大,好像还因为独生子女交了好多罚款,日子过的不好。孩子长大本来想着能享点福,但没一个孩子管她。”
沈浪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她的片子呢,我看看。”周从文道。
“从文,说的不是病,她是右肺上叶有个小结节,没什么问题,做手术直接切掉就完事了。”沈浪鄙夷的看了周从文一眼,“我就是觉得她的孩子们做的不对。”
“嗯,主任看过片子了?”周从文压根不接沈浪的话茬,两人在两条平行思维线上永远不会交叉。
见周从文的焦点始终放在片子、放在肺小结节上,沈浪也觉得无趣,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我家有个邻居也是,孩子在南方上班,据说挣得不少,但没时间。前段时间做手术都没回来,老两口每天哭的不行。”柳小别附和道。
沈浪顿时觉得柳小别比周从文有人性多了,不是一根木头。
“就这样吧,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李然转头看着周从文,严肃的脸上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诮、三分漫不经心、一分鄙夷的说道。